我在他们身上看不到要发起攻击的迹象。虽然有几只年轻的红毛猩猩在树顶上跳来跳去,我觉得他们就和那只总跟着我们的红毛猩猩一样,只是在告诉我们,他们正在观察我们,我们最好小心点,别越过界,侵入到他们的地盘上去。我意识到,此时任何贸然的行动都会带来不好的后果。乌娜也很了解这一点。她缓慢地移动着,最后终于放低身体,让我下来了。我也学着乌娜的样子,站着不动,只是看着他们。尽管如此,我还是能看出来红毛猩猩对我们很警觉。他们都爬到了无花果树的高处,成群结队地在一起,母红毛猩猩和宝宝抱得更紧了。
此时,乌娜已经下定决心了——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们统统忽略,让他们慢慢习惯我们好了。她从最近的一棵树上摘下无花果,猛吃了起来。他们看上去也明显开心了许多,很多红毛猩猩,大多数都是年轻的红毛猩猩,又开始吃了起来,但同时还在警觉地看着我们。我想,我现在最好也和乌娜一样,和红毛猩猩们一样——吃无花果。这些完全熟透的巨大无花果,我差不多能吃十二个,而且站在地面上我就能轻松地够到它们。
吃完之后,我就爬到了一棵树上,在高处给自己找了一个舒服的地方,坐了下来。这儿也是观察红毛猩猩的最佳地点。我看到红毛猩猩们已经平静了许多,并准备移到离空地稍远的另一边再次开吃了。三位红毛猩猩妈妈也像其他同伴一样大吃特吃起来,她们的吃相很干净:先把无花果的皮剥掉,放进嘴里仔细品尝一番,再开始找下一个。孩子们毫不费力地依附在妈妈身上,而妈妈们从这根枝头跳到另一根上,去寻找最甜美的果实。
我还是能在这些妈妈们的身上看到一丝警惕,她们还不知道该拿我们怎么办。有时,当她们吃够了以后,就坐在那些还在疯狂吃着无花果的红毛猩猩中间,只是坐着,盯着我看。我觉得她们是想弄明白我到底是什么。我记得有一会儿,我感觉到许多红毛猩猩,不管年轻的年老的,都盯着我看,一脸敬畏和好奇。我想,可能因为我是这些红毛猩猩所看过的第一个人类的缘故。有一点是确定的,我对他们的好奇心,和他们对我的分毫不差。我情不自禁地想,红毛猩猩和我并不只是看上去很像,我们都是同一类生物,就像一家人一样。
年长的红毛猩猩,还有带着红毛猩猩宝宝的母红毛猩猩,似乎对和我们保持着距离很是满意。倒是年纪较小的红毛猩猩向我们迈出了第一步。他们从空地四周,慢慢摆荡着,靠近过来;时不时地还停顿一下,边吃边玩。他们在树与树之间的行进方式非常特别。和长臂猿在树间悬摆不同,他们的身体没有长臂猿那么柔软,上肢也没那么灵活。他们看起来并不像是天生的树间行进者,手法看起来更慢,但更经考虑,也更谨慎。在确信自己能够到下一根树枝前,他们会把自己挂在树枝上,来回摆动,抓住了另一根树枝,他们才会放心地让自己荡到另一棵树上。他们对树枝的判断力似乎每次都准确无误,三只手同时抓住一根枝条——或者应该说两只手,和一只脚——然后再用剩下的那只手去够他想要去的那棵树上的树枝。
但我很快发现,似乎至少有三只年轻的红毛猩猩,对不能更近一点地看我感到不满,这让我有些焦虑。他们正朝我靠近,想更仔细地看我。受到榜样作用的鼓舞,其他的红毛猩猩们也开始在树间摇荡着,向我靠拢。我注意到,红毛猩猩妈妈中有一只颜色最深、最大,她身上依附着的红毛猩猩宝宝也最小。在那些带着孩子的成年红毛猩猩中,她似乎是领头的。我看到无花果树上,到处都是红毛猩猩,他们从四面向我逼近。这让我有些紧张,但即使他们离我越来越近,我也没有真正害怕。他们并不是要攻击我们,我对这点很有信心——应该不是吧。他们只是在执行调查,就是红毛猩猩的数量多了点,而且眼睛都盯着我看。
我望着周围,想找到乌娜,让自己安心下来,但我却看不到她。我大概知道她在哪儿,我能听见她吃无花果的声音,应该就在灌木丛的某处。她喷着响鼻、喘着气,还呼呼地低鸣着。有那么一两次,我能准确地判断出她的方位,因为我看到有树枝在颤动;她拽树枝时,树枝裂开和折断的噼啪声,也传到了我的耳朵里。她同我一样,也清楚地辨别出没有危险存在,所以才放心大胆、不受干扰地在这儿吃东西。但是现在对我来说,就意味着我必须一个人面对整群的红毛猩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