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红毛猩猩也许看起来很平和,但我真希望此刻乌娜没有离我而去,就在身旁陪伴着我。我看着他们离我越来越近了,最后都在周围的树枝上停了下来。我完全被包围了。我只能保持镇定,坐在树弯弯上,腿交叉放着,手臂也交叉在一起,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地放松。他们已经离我相当近了,我这才注意到他们好像在刻意地躲着我的眼神。他们会飞速地望我一眼,然后赶紧把眼睛移开。这时我明白了,对他们来说,匆匆扫视一眼是可以接受的,但盯着对方看就不行了。我想,最好我也这么做。
过了一会儿,年龄较小的红毛猩猩们开始炫耀、展示了,个个都拿出绝活来让别的红毛猩猩相形见绌——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的。他们在我上下前后的无花果树上荡来荡去,我都不知道该看哪一个了。他们简直到处都是,离我近在咫尺,让人觉得有点不舒服。有一只红毛猩猩,可能觉得用一只脚倒挂在我头顶上摆来摆去比较有趣,就自作主张地玩了起来,都快和我鼻对鼻地撞上了。还有一只甚至爬到了我坐着的树枝上,精力充沛地摇起来。为了不让自己掉下去,我不得不用双手抓紧树枝。
最后,让我大松了一口气的是,三位红毛猩猩妈妈过来坐在了我的旁边,她们的这一举动让小红毛猩猩们平静了不少。他们停止了表演活动,静静地坐着,又吃了起来,还假装已经完全忽视了我。我也学着他们的样儿,我剥开一只无花果的皮,也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这就是一场游戏,比的是耐心。对红毛猩猩来说,这就是我们互相认识的方法。只要学他们的样子,依葫芦画瓢就行。我是一直这么认为的,希望能有效果。
不久之后,乌娜也回到了空地。她站了好一会儿,望着四周,想找到我。为了不惊扰到红毛猩猩们,我对她轻轻地喊了一声。她好像对我坐在枝头、被整个红毛猩猩家族包围着一点都不惊奇。我向她丢了一个刚才一直在剥的无花果,她用鼻子从地上吸了起来,接着又慢慢悠悠地穿过树丛,往下朝着溪水走去。在注意到她要去哪儿之前,我一点都没觉得渴。
突然,我很想喝水。
就在我准备下去追乌娜时,我看到一只红毛猩猩宝宝正从妈妈身上下来,慢慢沿着树枝摇摇摆摆地向我爬过来。这应该是最小的红毛猩猩了,我猜她应该也是最年幼的。她在我旁边坐了下来,离我很近,我只要一伸手就能碰到她。但我觉得现在还不是我该动的时候,我不想让自己的任何举动吓到她。我只要坐着不动,保持耐心就行了,给这位新朋友一个介绍自己的机会。她的妈妈——母猩猩里颜色最深的那只,在我看来也权威性十足,像是领头的——警惕性很高地注视着一切。她看着小红毛猩猩又爬了上去,用一只手抓着头顶上的一根树枝,在我旁边晃来摆去。我看着小红毛猩猩的眼睛,对着她笑了起来。我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真希望我没吓到她。
接下来发生的事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小猩猩的手向我伸了过来,她荡到了我的肩膀上,沿着我的手臂爬了下去,然后坐到了我旁边。她的眼睛时不时地瞄我一下,又移开了。我还是没动。她尝试性地碰了碰我的手,又转过头朝妈妈望了一眼,好像是为了让自己放心。接着,她抓起我的一根手指,拽了拽。她拽我的力气和决心都不小,让我无法相信它们是这么一个小生物发出的。我知道把手抽回任何努力都毫无意义,因为我根本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小红毛猩猩把我的手举到她的鼻子面前,闻了闻,在放手之前,用嘴唇碰了一下。她看着我的脸,又碰了一下我的耳朵。我真希望她不是想把我的耳朵扯下来。
可能出于阻止她这么做的心理,我情不自禁地说:“你抓的是我的耳朵。”声音很轻柔,我想看看她能听懂多少。这个想法很自然,我也应该做点什么。我慢慢伸出手去,摸了摸小猩猩的耳朵,告诉她:“这是你的耳朵。”我继续说道,“我和你一样也有头发,虽然不像你的那么浓密,也不是红色,但也是头发。你和我一样,也有两只手,两只脚。其实我们俩很像。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