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皇位继承集中表现在皇太子册立问题上的争夺。道理很明显,一旦被册立为皇太子,若不出意外,或者说没有像建文帝被取而代之,其皇太子朱文奎莫知所终这样非常之事,就必然会登上皇帝宝座。
从郑贵妃产子这一年的二月起,大臣们就开始上疏要求皇上册立五岁的常洛为东宫太子,这实在令人扫兴。按万历帝自己的想法,"子以母贵",宫女生的常洛凭什么跟贵妃生的常询比呢?可大臣们"非嫡立长"的执著,又让他无法反驳。他想,也许时间一长,大臣们会改变主意?想到这一层,万历帝下了一诏:"元子(即长子)尚弱小,册封仪式等二、三年后再举行吧。"
可是他实在低估了大臣们的力量。从万历十四年起,要求立储的奏章就接连不断,没完没了。那些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求立常洛为太子的,就是被贬官、夺俸、廷杖、削籍,也在所不辞。他实在没有想到,朝廷上一班吃皇粮的大臣们,为什么就是不肯体会他的苦衷呢?更可气的是,这些大臣明明全都是拥立常洛的,却还要分什么浙党、东林党,相互指斥,借题发挥,互相攻击,闹得万历帝不得安宁。
万历二十一年(公元1593年),皇帝手诏:册封常洛、常询为王,至于立储的事,等皇后娘娘生了龙子再说吧!这一下,朝臣大哗,群起反对。皇上不得已,只得于二月宣布停封。接下去,为着朱常洛的出阁听讲、成年冠礼、成婚等等,万历帝总是找着借口,能拖就拖,和群臣唱起了对台戏。
这一拖,就拖到了万历二十九年(公元1601年)。八月,大臣沈一贯用"子复生子,孙复生孙,早享天伦"说动了万历帝的心,他也就松了口,答应过些日子就为皇长子行大礼。终于,和群臣打了十五年拉锯战的神宗皇帝,在这一年的冬季册立朱常洛为太子,同时册封常询为福王,赐田两百万亩,与太子同行冠礼。
然而,虽然让朝臣赢了这个回合,万历帝仍有些不死心。他迟迟不让福王赴封地就藩,这又引起了朝臣的纷纷议论。他们据此推测,万历帝册立太子不过是权宜之计,福王取而代之的可能性仍然很大,因此必须进一步坚决斗争。好容易硬拖到了万历四十二年(公元1614年),福王离开京城就藩了,朝议才稍稍平息。后来的史书把这二十多年立太子的争执,叫作"国本之争"。当时大臣们认为,太子是天下的根本,根本一定,才可以从容谈论他事。而大臣们费尽心机,不惜抗命争来的朱常洛这个"本",却远远不能尽如人意。
一般说来,皇子不同于百姓之子之处,至少有三条:一是正名位,二是延帝祚,三是受教育。后者就是到外廷读书,在讲官辅导下学习,掌握治国的本领。在中国人的观念中,教育是极为重要的,相信后天的教育可以造就或改变人的品性、才智。汉代贾谊曾就太子的教育问题写下煌煌大论,认为"人有六行,细微难识",即认为人性具有仁、义、礼、智、信、乐,但由于"细微难识",需要后天的引导与教育。而世间之主有上、中、下之分,上主与下主都是极少数,而绝大多数是中主。上主、中主、下主之间的差异归根到底是人性的差异。中主可引而上,也可引而下,这就决定了教育太子的必要性。
历代太子在六、七岁时都要开始读书学习,接受正统文化的熏陶。为此,宫中还设立了负责教授太子的老师,都是由皇帝严格挑选出来的学识渊博、德行高洁的文臣。世代研习儒学者才有资格担任太子老师。太子老师称为师保,从职官上讲是六个职位,即:太傅、少傅、太师、少师、太保、少保。傅者,傅之德义;师者,道之教训;保者,保其身体。师保与其他辅助官吏一同组成太子官署--东宫官署,师保是东宫官署的负责人。
万历帝五岁起就开始读书,却一直不允许朱常洛读书。谁建议让皇长子出阁读书,谁就被贬遭罚。这无论怎么说都有点变态了,毕竟是亲生儿子啊,虎毒不食子呢。
朱常洛长期被禁闭在宫中,直到十三岁时,才第一次出阁读书,之后又是长期辍读。十九岁时,再次奉旨出阁读书。这样断断续续的读书生活,使他没有受到良好而系统的文化教育,因此,他无力以强大的内心抵御成年遭受冷遇的寂寞,只能沉湎酒色,度日如年。在以后的岁月中,这"惑于女宠"是要了他命的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