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氏的出而复入,比一直不曾出宫还要坏。因为一直不出宫,究竟是不确定"圣意"到底如何,也许天威不测,有一天会生剧变,则客氏不得不有所顾忌,不得不有所收敛。但经过这一次的测验,熹宗的感情状态已深切明了,而外廷群臣的正论毕竟不能对抗皇帝的权力,这一点也已彰明,所以,客氏便得到了一个有力的启示,也找到了一条"正确"的路线:只要维系住熹宗的感情,什么事都可做,不必怕!
客氏宫中为恶
客氏之毒,在于同魏忠贤相互勾结,淫乱宫廷,为祸朝廷。
客氏宫中为恶的第一步,就是与魏忠贤枕边密谋,除去光宗朱常洛的原来亲信宦官、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安。
从魏忠贤本人来说,王安于他有大恩,且此时天良尚未完全泯灭,因此有"犹豫不忍"之意。但是,客氏身为妇人,做事非常狠毒。客氏的一句话坚定了魏忠贤除去王安的决心。客氏说:"尔我孰若西李,而欲遗患也!"意思是说,你我跟李选侍比怎么样,她都被王安逼得移宫僻居,我们为什么要留下遗患呢?的确,西李曾势焰熏天,但只有六天工夫就被打入"养老院",虽然主要是杨涟等人奋力保护熹宗之果,但如果没有王安配合,也很难成事。而王安有恩于熹宗,如若不死,随时都有可能翻身。
魏忠贤唆使给事中霍维华弹劾王安,虽然并无名目,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只要有人肯出面奏劾,客魏就可以从中作手脚了。他们利用秉笔太监的身份矫旨将王安发配到南海子去做净军。南海子在北京永定门外的南苑,当时是畜养禽兽、种植蔬菜水果的地方,太监降到这里,就等于充军。所谓"净军",是太监中最低的等级,顾名思义就是只能做些打扫的工作。
南海子也归太监管理。魏忠贤派了王安的一个对头,当初李选侍宫中的太监刘朝去掌管。这是借刀杀人的手法。官场中最卑鄙恶毒的手段之一,就是把对手交给他的仇人处置或审判。王安一到,刘朝就绝了他的饮食。王安只能采摘篱落中的"芦菔"为食,坚持了三天没死。芦菔又名萝葡,其根茎可食用。刘朝实在有点不耐烦了,于是"扑杀之"。"扑杀",是指用麻袋盛满泥土,压住身子,使其窒息致死,是狱卒处死犯人的一种很古老的方法。
王安一死,客氏和魏忠贤除了心头大患,更加肆无忌惮了。
在掌控宫廷内部势力后,客氏对平日不能相容的宫中女人开始大肆残害。
光宗的选侍赵氏与客氏不和,客氏串通魏忠贤假造圣旨,将她赐死。光宗的选侍早已都打入仁寿殿养老,在凄凉寂寞中自生自灭,怎么会和客氏不和呢?原来,是熹宗看上了赵氏,客氏"恶之",是醋坛子打翻了。赵氏明知是客氏报复自己,但由于自己未得到光宗的册封,地位低下,无处申诉,她拿出光宗生前赐给她的珠宝珍玩,尽行陈列在庭院当中,含着眼泪拜了几拜。历朝妃子临死前不得一见君王的,往往有此种举动。之后,赵选侍悲愤地投缳自缢。
客氏深知,自己在宫中的地位是没有合法性的,只不过因熹宗的宠爱而获得。害怕皇帝的妃子产下皇子,母以子贵,从而得到熹宗的喜爱,而使自己失宠。天启一朝中朱由校生下了不少的皇子,但无一能够长成。熹宗总共有三个孩子。长子朱慈然,谥怀冲太子,《明史》称"不详其所生母"。在《内起居注》颇详实的明代,这实在令人奇怪。次子朱慈,慧妃范氏所生,没满一岁就夭折了。三子慈炅,容妃任氏所生,也是没满一岁夭折。一些学者认为,这都有可能是魏忠贤和客氏下的毒手。
熹宗的裕妃张氏,性情娴淑、个性清高,看不起客氏,客氏也将她视为仇敌,伺机迫害。裕妃怀孕时,客氏勾结魏忠贤在熹宗面前陷害裕妃,让熹宗糊里糊涂地把裕妃关入景阳宫幽闭。大门紧闭,宫门被反锁,门外有一个小太监把门,客氏又断绝了她的饮食供给。张裕妃哭泣喊叫,没有一个人答理。几天后,外面下雨了,饥寒交迫、凄苦绝望的裕妃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在地上滚爬着,翻过门槛,用手接到从屋檐上淌下来的雨水,她喝了两口后,喊着"万岁",气绝身亡,死在宫檐下面的走廊上。天启宫词是这样描述的:"何事丹陵迟暮生,葳蕤独闭未全明。伤心饮彻檐头水,万岁潜呼三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