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节:九千岁魏忠贤弄权天启朝(8)

大明悲歌:血染天启王朝 作者:木梓


崇祯初年清查"阉党逆案"的结果,一共清查出首逆同谋六人,交结近侍十九人,交结近侍次等十一人,逆孽军犯三十五人,谄附拥戴军犯十五人,交结近侍又次等一百二十八人,祠颂四十四人,共计二百五十八人,如果加上"漏网"五十七人,那么共计三百一十五人。可见"阉党"声势之大。

建生祠,与孔子平起平坐

大黑暗时代最大的变异,就是为了夺取政治上的利益,无耻之徒特别茂盛。魏忠贤的热爱者们对魏忠贤感恩戴德,何况他们的主子也很看重这种感激,并要求他们体现到行动上去。忠不忠,看行动。当然,也只有被证明是忠诚之人,才有资格和机会,步步升迁,进一步尽忠。可惜的是这种关系只能意会,不可言传,彼此只好心照不宣了。

魏忠贤对荣誉的迷恋近乎到了疯狂的地步。问题在于,像魏忠贤这样功高盖世的救星,该有的荣誉全都有了,陈词滥调已不足以颂德歌功,更不能反映出丰功伟绩。因此对于献媚者而言,就必须有所突破,有所创新!

功夫不负有心人!朝廷内外众多的官僚掀起为魏忠贤建造生祠的运动。祠,即祠堂,原本是祭祀死去的祖先或先贤的宗庙。为活着的人建造的祠堂,称为"生祠",是那个专制时代畸形心理的产物,以满足祭者和被祭者各自的政治功利目的。

坚守道德固然需要勇气,谄媚尤其需要勇气。一个人的廉耻必须丧尽,或降低到某种程度,叫人脊背发紧的言语,才说得出口;叫人汗流浃背的文章,才写得出来;叫人肉麻抽筋的行动,才做得出来。始作俑者浙江巡抚潘汝桢谄媚的勇气简直太大了。他在天启六年闰六月初二日向皇帝提议,为魏忠贤建立生祠。他的奏疏这样写道:"东厂魏忠贤,心勤体国,念切恤民,鉴此两浙岁遭灾伤,顿蠲茶果铺垫诸费,举百年相沿陋习积弊一旦厘革,不但机户翻然更生,凡属兹土莫不途歌巷舞,欣欣相告,戴德无穷,公请建祠,用致祝厘"。通篇都是颠倒黑白的拍马溜须之词,为魏忠贤涂脂抹粉无所不用其极,把虚构的"途歌巷舞"的大好形势统统归功于魏忠贤。这种献媚之举正中魏忠贤下怀,所得到的"圣旨"--其实就是魏忠贤的意思--如此写道:"据奏,魏忠贤心勤为国,念切恤民……宜从众请,用建生祠,着于地方营造,以垂不朽"。明熹宗还为这个生祠赏赐匾额--"普德",这不仅明白无误地表明皇帝完全同意为魏忠贤建造生祠,而且以题写祠额的方式亲自为建生祠推波助澜。此例一开,善于钻营的官僚敏锐地察觉到魏忠贤和皇帝的态度,趋之若骛,唯恐落后,纷纷在各地为魏忠贤建立生祠,一时间似乎形成了一场政治运动。应天巡抚毛一鹭建生祠于苏州虎丘,蓟辽总督阎鸣泰建生祠于蓟州、密云、昌平、通州、涿州、河间、保定,宣大总督张朴建生祠于宣府、大同,山西巡抚曹尔桢建生祠于五台山,如此等等。

在短短一年之中,供奉魏忠贤的生祠,如雨后春笋,遍及神州大地。一时之间,天底下最气派、最漂亮的新建筑大概都是生祠。

为造魏忠贤的生祠,各路官员是费尽了心机。富丽堂皇、金碧辉煌自然不必说,最要花功夫的则是魏忠贤的偶像。魏忠贤的偶像,都用沉香木雕刻,眼、耳、口、鼻栩栩如生。腹中的内脏,也都用金玉珠宝来做。髻发之上,还留有一穴,用以簪插四时香花。据说某地生祠中魏忠贤雕像的头做得稍稍大了些,小太监给它戴冠时戴不进去。匠人在边上看得既怕又急,便顺手用刀把头像削小一点,终于把帽子给戴了上去。小太监见此竟然抱住头像放声大哭,悲痛万分,就好像匠人削的不是木像,而是魏忠贤本人一样。

魏忠贤生祠塑像今天在陕西尚有遗存,身穿四爪蟒服,眉心有一肉珠,脸上无胡须。当地百姓不知情,一直将魏忠贤的铜像当作佛像供奉了上百年。

到了天启七年(公元1627)五月,有位叫陆万龄的监生,突发奇想,向朝廷建议,要求把魏忠贤供祠于国子监,配享孔子,而把魏忠贤的父亲,配享启圣公。陆万龄是这样陈述理由的:"孔子作《春秋》,厂臣(指魏忠贤)作《要典》(指《三朝要典》)。孔子诛少正卯,厂臣诛了东林党。礼宜并尊。"

这位陆监生的意思是,孔子之功,是作《春秋》,诛少正卯,魏忠贤作《三朝要典》,诛杀东林党,也可与之相提并论。既然贡献差不多,魏忠贤也就可以与孔子平起平坐。不过这位陆监生当时尚无资格直接上书魏忠贤,所以只得请国子监司业林 代奏。 林 阅后,用毛笔一涂,当天就挂冠棂星门辞职而去。另一位司业朱之俊却代为奏请,朝廷认为陆监生讲得很有道理,下令实施。而那位不愿代奏的林 则被削籍。目不识丁的魏忠贤,竟然可以与万世师表的孔圣人在国子监平起平坐,同享供奉,而这样的主意竟是由熟读孔圣之书的一位监生提出来的,不知孔圣人对此有何想法。

区区一个宦官,气焰嚣张到如此地步,这真是中国历史莫大的悲哀。而以为巍峨的纪念馆就能压住天下人的愤怒,自己便可以永享太平,远离恐怖,这实在是一种荒谬绝伦、掩耳盗铃的自我欺骗。

我们看到,明朝的朝政大权,实际上已经完全落到了一个目不识丁的太监手里,皇帝的"傀儡"作用都已经可有可无了。而明朝为什么在那种情况下还没有亡国呢?这倒反而像是个非常费解的问题。后世的史家,有人以为是明朝的"群臣互制"起了作用。实际上,在魏忠贤"生祠"遍天下的时候,"群臣互制"的作用已经完全破产。客观地看来,魏忠贤不敢于篡皇帝位,可能主要还在于受到了传统观念与军事力量的制约。一则因为他是太监,历史上没有太监作皇帝的先例,他不能不顾虑天下臣民不服;二则他并没有掌握到足够的军队,明朝所封的藩王随时可能起兵"靖难",他不能不怕;三则魏忠贤的党羽,所作所为都是不得人心的,起"生祠"、呼"九千岁"都只是一时趋炎附势的假象,并不可靠。总的来说,是因为他的把戏,原本是"狐假虎威",只有"虎"在的时候,"狐"才可以有威,一旦没有了"虎","狐"就没有威了。这就是说,在魏忠贤专权时,明朝本来该亡而没有亡,是因为当时可能篡位的人,被历史偶然地安排为一个太监,受了封建社会传统观念和各种条件的制约,太监不敢篡皇帝位,这才是熹宗时明朝该亡而没有亡的真正原因。

魏忠贤以一卑贱役宦,而至擅政权阉,上配先圣,下并君主,可谓恶贯满盈。有人说,明崇祯帝朱由检所以未能挽救内外交因、危机四伏的明王朝,在很大程度上是魏忠贤乱政祸国所造成的。虽然,崇祯铲除了魏忠贤及其党羽,但是,由魏忠贤祸害所造成的明王朝衰败之势,对企图励精图治的祟祯来说,也是无力回天的。魏忠贤之祸终于使崇祯帝冠上了"亡国之君"的罪名,这不能不说是朱由检的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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