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的住宅设计领域里,保守主义口味主宰一切的日子更为长久。威廉·伦道夫·赫斯特在加利福尼亚州的圣西米恩盖起了一座城堡,他一直在这座建筑上画蛇添足,直到他兜里的现金在1937年彻底花光了。纽波特风格的文艺复兴式的巨大宫殿也从来都不曾过时,尽管在大萧条期间对它们的需求锐减。即使在战后的岁月里,传统派建筑师们也一直在建着“新这个”、“新那个”的郊区庄园,过了一代人之后,这类大厦又乘着所谓后现代主义的热潮,卷土重来。除了在战争刚结束的那几年里,设计现代住宅的建筑师在这场建筑盛宴中一般只能弄到些残羹冷炙。传统信条在1920年代和1930年代是如此稳坐江山,有些地方的市政当局居然会下令禁止兴建现代风格的住宅,而银行则因为不肯给这类住宅发放贷款而恶名远扬。
但是请注意:传统派的建筑师绝不像赖特在演说中编派的那种老态龙钟的呆瓜,也不是艾恩·兰德在《源泉》里以他们为原型塑造出的那种蠢货。其中有很多人都是非常棒的设计师。当得起这一称赞的人物里,当然有艾迪生·米兹纳(AddisonMizner),他在佛罗里达州的波卡拉顿和棕榈泉等地盖成了一些新西班牙风格的建筑;有朱利亚·摩根(JuliaMorgan),他是赫斯特在圣西米恩用的建筑师;还有费城的乔治·豪(GeorgeHowe),他其实是个学院派,尽管他在1920年代末做过一次让人颇感惊异的转变,几乎变成了个现代派。
传统派和进步派的行事准则在很多地方都是重合的:注重审美,提倡和谐利用建筑地段,坚固的建筑材料,良好的功能布局,对某些人来说还包括借鉴地方传统。在两次世界大战之间的年月里,这两个阵营之间的差异显得不那么尖锐了。像赖特这种真正的进步派人士对伪装进步的人们毫无防备,这些人只有在想到先进的建筑技术时才会想起现代主义来。当然,他们和赖特一样清楚地了解改良过的机械系统(采暖、通风、制冷系统),也有本事运用钢、玻璃和钢筋混凝土。
假扮进步派的头一位就得数赖特的朋友雷蒙德·胡德,他十分轻松愉快地从一种风格跳到了另一种风格。胡德建成了温和哥特式的芝加哥论坛报报社大楼,达到了自己的事业巅峰,然后他就掉转方向,设计起了“现代派的”摩天楼,比如1931年在纽约市盖的麦克格罗—希尔大厦。现代派颇不同于密斯·凡·德·罗(MiesvanderRohe)于1950年代在美国普及的那种严峻的现代风格,而是老式古典主义在爵士乐时代的变种,它的实例有迈阿密海滩上的各家旅馆、洛克菲勒中心的装饰部件,还有克莱斯勒大厦的楼顶上那个稀奇古怪的尖顶。现代艺术博物馆在1940年印行过一份建筑指南,严正劝诫读者道:“‘现代派’意味着伪现代,适用于这个定义的作品明确效仿着现代艺术的形式,把它们降格成装饰上的特殊癖好,比如(1933年)芝加哥博览会上的鞋品店,还有,天哪,(1939年)纽约世博会上这一路的建筑可就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