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过载研究小组”高调地宣称,要帮助人们限制上网时间,解决人们联系过度的问题。然而该组织成立不久,微软即推出了新广告,邀请了喜剧演员杰瑞·宋飞和微软主席比尔·盖茨,共同出演了几幕情景喜剧,为公司技术造势宣传。
其中宋飞有句台词是:“比尔,你已经联系过不止10亿的人啦,我很好奇接下来发生什么呢?是青蛙发电邮、金鱼编网页,还是变形虫也开始更新博客了?”
盖茨暗示说,他们离这一步已经相差不远。随后屏幕一片空白,只剩下四个字的标语:永久上网。不是适度上网,不是经常上网,不是在必要时上网,而是永远地、一刻不间断地上网。就在信息产业认识到过度上网有害大脑之时,就在大家齐聚一堂想法补救之时,就在媒体纷纷聚焦这一举动并高度赞扬之时,微软公司却中途变卦,把永久上网视为己任,也视为值得推广的目标。
但凡公司的产品是易上瘾且有害类型的,都会出现这样言行相悖的情况。酒精饮料业一向高举反对酗酒的大旗,而且每次参与公共服务活动时都要重申自己的坚定立场,但私下里却仍在源源不断地投资,鼓励消费者畅饮开怀。不过,好歹酒业公司宣传的只是酒,不是酗酒行为,二者之间还算泾渭分明;相比之下,以微软为首的技术产业,推广的却是连续上网的生活方式,也就是直接推广了危害健康的上瘾行为本身。永远上网跟永远醉酒是同样的概念,技术公司对此一清二楚。研究信息过载的报告发现,那些最惊心骇人的数据和轶闻,恰恰来自于技术领域,但技术员工却最难集中精神,几乎进行不了任何思考。
媒体对待数字技术也是左右为难。作为新闻机构,媒体应当如实报道,澄清公众的疑惑和误解。有的媒体人士确实尽了职责,兢兢业业地报道这个“信息过载年代”。虽然这类话题不是热点,但哪怕是坚定拥护技术的杂志也不时地劝导读者警惕技术的危害。典型代表如《连线》,有一期《连线》的大标题就是“信息过载,小心大脑受煎熬”。
与此同时,传媒集团也像硅谷总裁一样,想方设法吸引人们多多上网,两者是出于同样的动机—都是为了商业利益。媒体需要读者和观众,访问网站的人数越多,集团的利润就越高。如果你的网站有200万人访问,平均每人逗留了10分钟,这个结果还不错;假如仍是这200万人,一直驻足在网站上,不停地点击最新文章和广告,只在吃饭和上洗手间时才稍微离开,那就再好也没有了!你仿佛看到钱滚滚涌来。正因为如此,新闻机构才一边报道信息过载,一边推广上网行为,两种宣传甚至齐头并进、同时展开。
《华盛顿邮报》的专栏评论员戈登·克罗维茨在《信息时代》的开篇写道:“注意,脑力劳动者平均三分钟更换一次任务,他们往往因为电邮或来电而分心,此后要花近半个小时来恢复注意力……不妨把阅读本文当做一次测验,看自己能不能一口气读完接下来800字的内容。”这篇文章构思巧妙、条理分明,在赞扬技术人员无私努力的同时,也提出了解决网瘾需要的新途径:“信息公司纷纷着手解决过载的问题,这一趋势令人振奋。”就在我上网读这篇文章的时候,不由自主地瞥到屏幕右下角有个彩色广告,一闪一闪的十分打眼,那正是《邮报》自己的订阅广告—“想要一天24小时随时了解最新时讯?从现在起即可邮件订阅《华盛顿邮报》,免费注册。犹豫什么,立刻加入吧!”这条广告分明在宣传,点击我,让信息超载来得更彻底一点。广告内容是什么,报刊记者自然没有决定权,但是作为读者,却很难不注意到这种矛盾的宣传,而这也反映了每个人内心斗争的激烈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