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游学经历和共同体生活体验
1853年,美国海军将军佩里率领四艘全部涂成黑色的军舰驶入日本的江户湾,以武力逼迫江户幕府打开国门。这一改变了日本近代史发展进程的大事件,也间接地改变了身处九州偏僻之地中津藩的福泽谕吉的命运。因为不断紧张的对外危机,中津藩也开始筹划海防,并计划派出人员学习洋学、炮术等知识。一直渴望离开中津藩的福泽谕吉在哥哥三之助的帮助下,终于也获得了派到长崎求学的机会。1854年,20岁的福泽谕吉赶赴长崎求学。
福泽在长崎大约住了一年左右的时间。除了刚开始和藩里重臣之子奥平一岐短暂地住了一段时间之后,主要是作为食客寄居在兰学炮术家山本物次郎的家中。山本虽然被称为炮术家,但其实并不懂荷兰语,只是家里有一些抄录的荷兰文军事书籍,平时依靠向外借出这些书籍换些经济收入。福泽一边在山本家里承担繁重的家务,一边到长崎各处的兰学家中听课学习荷兰语。一年多的时间过去,福泽初步掌握了荷兰语。也许是因为嫉妒福泽学习进步很快的原因,同在长崎求学的奥平一岐设计想让福泽回到中津藩。福泽在听说这件事后,决意去江户继续求学,在途经大阪见到哥哥三之助后被留下。接续父亲职务在大阪的哥哥三之助,担心福泽的行为会受到藩里的处罚,于是力劝福泽留在大阪学习兰学。
1855年4月25日,福泽又一次在哥哥的安排下,进入当时闻名全国的兰学家绪方洪庵开设的荷兰语私塾——适塾学习。学习期间福泽谕吉曾患重病,在洪庵的精心治疗下稍有好转,之后和哥哥一同回乡养病。病愈返回大阪期间哥哥去世,不得已又回乡继承家业。继而他痛下“无论如何也要学习出来当个有才干的人”的决心,变卖家中父亲的藏书还债后,再次回到大阪的适塾学习。
在大阪自由自在,有时甚至有些放任不羁、努力刻苦又不修边幅的求学生活,无疑给福泽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自传》里有关的细节描写占据了相当大的篇幅。让福泽留下如此深刻印象的,除了适塾里由学生自主运营所带来的自由的学习气氛之外,还有就是完全靠学习成绩来排定座次这样的能力主义的规定。在这样自由而且不乏紧张的学习气氛当中,福泽依靠
天资聪颖以及个人的努力等原因,最终做到了塾长——在学校里仅次于老师绪方洪庵的地位。
另一方面,《自传》里描述的有关福泽和同学们天真无邪又质朴无华的友情也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相对于在中津藩时的孤独寂寞,在大阪的求学生活当中福泽总是和很多同学一起刻苦学习、玩闹嬉戏。其中虽然不乏夏日裸体、假装打群架、骗人吃河豚等恶作剧,但读来总觉他们拥有年轻人特有的活泼可爱。这种既有紧张竞争又充满和谐友情的共同体式的生活,也给日后福泽在《劝学书》当中主张以学问定高低贵贱,既有竞争而每个人又都各守本分的和谐社会的描绘,提供了经验基础。
每日以自然科学为主的兰学学习,不知不觉中渐渐地改变了福泽谕吉的思维方式,这主要表现在他对中医(日本称汉方医)的态度上。《自传》里描述了适塾的学生们见到中医塾的学生们后的厌恶之情,“我不仅讨厌中医,即连儒家也很憎恶,总认为中国派的东西都应该打倒,这好像是注定了的”。这种回忆当然有老年福泽思想的投影,所以不能全部相信。但这至少也表明客观实证的西洋近现代科学研究方法开始影响到曾经差一点就成为儒学者的福泽谕吉。
进入适塾学习三年后的1858年10月,在大阪的福泽接到了中津藩在江户藩邸的命令,要他到江户藩邸开设兰学塾教育藩里的子弟。福泽谕吉的努力学习以及优异成绩终于得到了中津藩的认可。虽然曾和福泽有过不愉快经历的中津藩重臣奥平一岐此时也在江户藩邸,但福泽还是自豪地放言“到江户不是学习而是教书”,欣然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