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品咒歌

《穿Kenzo的女人》从小说名字开始已经标明她的宣言策略。作者突出了一个高档次的时装品牌，但这个名牌早已不仅是名词而更是形容词，把这个品牌穿在身上，即时表明了这个女人的社会、文化阶层以及她的生活态度、行为模式、价值立场……Kenzo成为这个/类女人的存在图腾，当你懂得辨认一个/类女人身上的时装品牌，你便明白一个/类女人。

所以与其说整部作品围绕着男男女女的情爱追逐打转，不如说此等善男善女都只是商品消费图腾系统内的效忠子民，这个系统才是主角，他们只属配角。所以整部作品从头到尾充斥着商品商品商品以及对它们的好坏判别，琳琅满目的品牌名字，如何拥有它们、如何消费它们、如何展现它们，更重要的是，如何透过它们区分出城市人之间的同类与异类，始是故事的真正咒歌精神。若把小说拆解，男女只是皮相，商品才是血肉。

对此图腾系统以及对它的执迷不悟，小说作者绝非全无省思，至少钱玛莉的前男友Andy便曾激动地数落她道：

“You*餽e full of shit！你和你那班猪朋狗友满以为自己是权威，成日讲那个有型、那个没有型、那个有格、那个没有格，这几年我已经听到够了，你们所谓‘靓’，只不过是作贱自己，千辛万苦将自己晒黑，然后花五百元电个头，买designer clothes，还要拼命节食……钱玛莉，don*餿 you find it absurd？”“你们把自己弄得高高在上，what for？”“You*餽e so damned stupid，你年纪也不小了，为什么还不醒醒？”“有时我真怀疑你的脑袋究竟想些什么？你除了盘算怎样将你每月的薪水tastefully spent之外，你还有什么计划？你有尝试关心过别人？关心过我？没有，你从来没有理会我的喜怒哀乐，也懒得分担我的烦恼。问你自己，当我不如意的时候，你有没有给过我一句鼓励说话？Never，你根本不曾发觉，你只注意whether I have the right look so that your friends can say钱玛莉有一个会穿衣打扮、好风度的男朋友。Tell me，我同你的皮鞋、手袋、汽车、衣服、suntan lotion有什么分别？Can*餿 you see？I am just one of your accessories！”

挨骂之后，钱玛莉有没有反省？有吧，至少她回家“哭了一个晚上”。有没有改变？那须视乎什么叫做改变。小说往下发展，钱玛莉显然对生命意义之类的大命题、大述说想得比较频密也比较深刻，但其生活基调终究仍在商品图腾下落实进行，或许只因，中环仍在，中环始终在，“中环价值”永垂不朽，从上世纪七十年代到本世纪二一年，都是。当咒歌奏起，总有一群人没法子拒绝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