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在它的上游，就像郦道元在《水经注》中写的那样，"两岸联山，略无阙处"。两边的山夹着中间一条苍龙，任它左右摇摆，都没有抛出一滴江水。

但是，到了中下游，两岸的山形渐低，地势渐缓，土质渐软，经常被江涛撕咬。千百年来，长江两岸的山石一直在与江水搏斗，总体上算是打了个平手。历史上黄河多少次改道，就连开封这样的古代大都市都被淹没，把个清明上河图的实景埋在地下七八尺深。但长江没有改过道。

为什么没有改道？博如曾经坐着小艇，溯江而上，仔细考察过。他发现，在江南，生长着几座不算大的石山，当地称为矶，什么板子矶、燕子矶、采石矶等等。这些矶的矶头顶着长江上游冲击，把它的力量一次一次地化解了。再加上江心又长着几座洲，与江水拉拉扯扯。长江就是一个男人，男人的性情，这么一顶、一拉、一缠，就软下来了。

但是，这也有个问题，江北没有山岩矶石，全是泥土围成的江堤。江北的土与江南的石相对，两岸之间的力量，严重不对称，失衡了，水面就会倾斜。有时，愤怒的江水，找到了这个薄弱点之后，拼命地冲撞江北的大堤。楚州市就在江北，而且有着一百一十八里的江堤。这条江堤溃破，北面五县一市将是一片泽国。

这还了得！

博如看了看孔中原主任。孔主任的咳嗽已经平息，精神焕发地继续念稿子。博如不再遐想，回头看自己的稿子。

他很着急，就在他在省城开会的三天，雨一直下个不停。每天，他都要及时了解楚州的雨情、水情、汛情、灾情。

他知道自己的工作重心需要立刻转移。他现在在纸上勾画着。成立一个指挥部，自任总指挥长。设立一个指挥控制中心，中心设在市水利局，由陈文树任中心主任。下设两个指挥所，一个设在江堤办，由谢运保负责。一个设在龙潭镇，由王献策负责。第一指挥所负责长江防汛。第二指挥所负责内圩防汛。整个防汛工作设立一、二、三级警界。一级由市里处置，达到二级警界要报地委，三级报省里，当然，不会出现三级的。

对全市万亩以上的大圩的防汛任务作了详细的分工。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下，1954年江堤溃破，江水一直淹到了省城的主干道。至今，这条路还叫长江路。如果在他任市长期间，也出现这个情况，那他只有一条路，卷起铺盖，老老实实去坐牢。

对于本市的防汛指挥，他也设立了三级预案，分别是绿色、黄色和红色。乡镇指挥长可以启动绿色预案，市指挥长可以启动黄色预案，启动红色预案，必须经过市委常委集体研究决定。

秀云提着一只暖水瓶给会场代表续茶。按顺序来到博如座位边时，尽管不改端庄，但眼睛闪亮了起来，亲切地微笑着。

"秀云，外面还在下雨吗？"会场四周挂着窗帘，看不见外面。

"在下，而且很大！门前的路面已经积水，进来的车都熄火了。"

他再也坐不住了。他说："秀云，我有急事要回去，房间里的洗漱用具和一件风衣来不及收拾了，就放你那儿，可以吗？"

他收拾了公文包，到了后面休息室，向会务组请假。他不容置疑地说："楚州汛情紧急，长江防汛吃紧，内圩危在旦夕！"临别握手的时候，他说："水深火热！还望省人大对楚州多多关注，多多支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