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后,李连福便日日待在八美轩里,足不出户,连家也没回。距离同仇汉英约定动手的时间还有三天的时候,仇汉英派了个手下到了八美轩,找到李连福,给了他一封信。李连福拆开一看,上面写道:“三日后,晚上十点半,船到川沙码头。对方准备了两部卡车在那里接应,约有三十人押送。因此趟货是黄金荣私下所运,因此并无大小八股党在内押运。兄弟届时千万小心,我后天早上通知你如何接应。”此信字迹歪歪扭扭,并无落款。李连福展开看了这书信,对送信人展颜笑道:“多谢了,回去回复仇探长,就说我都晓得了。”那人躬身正要离开,李连福忽然笑着说道:“你们仇探长的字倒写得不错啊。”那人听了这话,呆了一呆,随即赔笑道:“仇探长是念书出身的人,连洋文都会写,这……字写得当然不错了。”李连福点头说道:“好,那你先回去吧。”
等那送信的人走了之后,焦恩从一旁走了出来,李连福把手里的信递给焦恩,说:“你看看这信。”焦恩接过来看了一看,笑道:“那咱们就得准备起来了。”李连福摇了摇头,说:“你没看懂这信。”焦恩一愣,问:“这是啥意思?”李连福冷笑了一声,说:“我这个大哥仇汉英还真把我当成傻子了,你看看这信上的字。”李连福一指那信,说:“那字写得乱七八糟,下面也没有署名落款,这内容更是只字没有提到他自己。嘿嘿,我刚才问了那送信的,仇汉英可不是不识字啊,连洋文都懂的人,怎么会写这么一手烂字呢?”焦恩皱眉问道:“那这意思是说……”李连福点了点头,道:“看来,从一开始仇汉英就打算到最后把我给卖了。”焦恩吃了一惊,说:“那……咱们怎么办?”李连福缓缓说道:“咱们也得想些法子,给自己捞点好处了。”
“你去找两个人,这两天日夜不停地给我看住仇汉英,他到哪里就跟到哪里,绝不能给我跟丢了。两天以后,回来告诉我,他去过哪里。走,现在就去,那姓仇的现在就在巡捕房里。”焦恩答应了一声,回头打点安排去了。李连福喃喃说道:“我倒要瞧瞧你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清晨时分,楼下来了两个黑衣人,推了辆板车,车上放了三口麻袋,里面鼓鼓囊囊地塞着东西。他们在店门口放下了那三个麻袋后,对伙计说道:“这是给你们老板李连福的东西。”说完推着板车就走开了,李连福下楼后,望着这三个口袋,蹲下身来,用微微颤抖着的手解开了其中一个袋子的结绳,朝里一看,是一具尸体,正是自己派在钟翠楼门口蹲点的手下之一。李连福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对身旁的焦恩说:“把他们放到后院的小房间里,先停两天。”他看着远处泛着青色的天空,轻轻说道:“等干完了那档事情,要是我还活着,再来厚殓了他们。我要是死了……”他望了眼焦恩:“就把我们葬到一块吧。”
李连福在八美轩里又喝了两天茶,到了第二天中午时分,仇汉英又派了个人过来,这次来的这人文质彬彬,白面无须,三十来岁年纪,看起来倒像是个读书人。他带了两个手下,那两人手里各提着一个大箱子。这人见到李连福,一拱手,说道:“鄙人姓刘,叫刘正礼,是仇探长的朋友,他托我带来几句话,还有些东西。”李连福笑道:“刘先生请讲。”刘正礼走近一步,压低了声音说道:“仇探长让我告诉你,明天晚上八点,请你务必到那里埋伏。货十点半到,他们接货的人和车九点半就去了。事成之后,带着货到川沙孔庙,仇探长会在那里等你的消息,他准备好了二十万银洋,到时候你先拿到那钱,他接走货,接下来的钱,等那批货脱手之后,再一起给你。”说到这里,刘正礼笑道:“仇探长对你可真好,这么大笔货和你二一添作五分了。要知道,这销货可是桩最危险的事情啊。”
李连福笑着说道:“我承大哥的情,这次的事情也要他多照应了。”刘正礼说道:“那是当然的。”说着回过头,对着那两个手下说道:“把东西放下吧。”那二人便把手里的箱子放到了地上。刘正礼蹲下身,打开箱子上的搭扣,对李连福说:“这就是仇探长托我转交给你的东西,你自己看一下吧。”李连福走到他身边,打开箱盖,往里一看,吃了一惊。那箱子里装了七八支手枪,还有一大堆的子弹。再看另一个箱子,里面同样装了枪支弹药。刘正礼在旁边笑道:“李老板,你好好用这些东西,到时候千万不要失了手。”说罢他双手一抱,说:“我话已带到,这就告辞了。”李连福送他到了门口。这时候,街对面走来两人,李连福一眼看出,正是焦恩派去盯着仇汉英的那两个兄弟,于是便和刘正礼匆匆作别,回身踏进了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