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二人进了店里,正要同李连福说话,李连福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先去楼上,然后伸出头到店门外看了看,见刘正礼已经远去,这才回身上楼。到了二楼的包房内,那二人正坐等着,见李连福进门,正要站起,李连福伸手按住他们,道:“你们日夜跟着姓仇的,辛苦了,坐着说吧。他这两天去了哪里了?”那二人对望一眼,其中一人开口道:“他前两天哪里都没去,不是在局里就是回家,也没见什么人找他。只是今天早上,他去了一个地方。”“什么地方?”李连福探身问道。“华格臬路。”那人说道。“华格臬路?”李连福吃了一惊,皱眉问道,“是杜公馆……还是张公馆?”黄金荣、张啸林、杜月笙三人其时合开了贩卖烟土的三鑫公司,彼此间交情正是最火热的时候。杜月笙刚发迹,尚没有自己的房产,住在黄金荣的一所公寓里,于是那一年黄金荣便将跑马场旁的华格臬路上的一块地皮送给了杜月笙。
杜月笙得了地皮,张啸林也来凑份,说道:“这块地大,可以盖两栋公馆,黄老板出地,那我就来出钱吧。”于是便出钱,在这地皮上造了两栋一模一样的别墅,式样风格中西合璧,在三层的西式洋房前面是一所由客堂厢房组成的石库门建筑。这两所公馆一东一西,东边那栋是张公馆,西边那一栋便是杜公馆了。李连福听手下说仇汉英竟去了华格臬路,心中便是一震,暗想,要是他去找了杜、张二人中的任意一人,这件事情便是大大棘手了。果然,那人说道:“他进的是张公馆。”李连福听他说到这里,倒是松了口气,心中竟有了些释然的感觉。他的师父周双镜、师公陈晓明正同杜月笙合作,在算计十六铺那块地皮,而自己又同张啸林的徒弟发生了冲突。在这节骨眼上,如果再同杜月笙作对的话,无异于多了一个敌人而少了很多支援,至于张啸林,既在一桩事情上同他翻了脸,那再多一桩也是无妨。
想到这里,李连福抬头问道:“你们真的看清楚,仇汉英进了张啸林的公馆吗?”那二人点头说道:“千真万确,我们瞧得真切的。”李连福霍然站起身,背起手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圈,皱起了眉头,似乎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忽然,他一拍桌子,抬起头,说:“好,你们两个跟我来。”一边说着,一边踏出门外,朝楼下走去,那二人紧跟了下来。来到了八美轩门口,李连福拉着他们的手,轻声说道:“你们跟我去见一个人,到时候如果有人问起,你们就把见到的事情原原本本讲出来。”那二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点了点头。李连福抬手,在街对面叫了三辆黄包车,上去之后,说道:“到老北门民国路。”黄包车夫拉起车便跑了起来。约摸走了二十分钟,来到了老北门。李连福叫停了车,付了钱,便带着两个手下来到了一条弄堂前。这条宽敞的弄堂两边皆是高屋大梁,修缮得气派十足,整条弄堂里的建筑都是一种颜色一种风格,青灰色的墙壁,黄色砖顶,弄堂门口还守着两个门房和几个保镖模样的人。弄堂上方挂着块牌匾,上书三个金字“同孚里”。
“这不是……这不是黄公馆吗?”李连福身旁的手下有些畏缩地问道。李连福望了他一眼,道:“怎么,你怕了?”那人摇头说:“不怕,阿哥你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李连福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放心,你们不会有事的。”说罢,李连福走前几步,来到弄堂边的那个门房小间,这小间里坐了一人,四十来岁年纪,正耷拉着眼皮打着盹。李连福弯下腰说道:“劳烦。”那人听到人声,身躯一震,眼皮猛地睁开,望见面前站着一人,正对着他笑。他站起身,没好气地问:“你做什么?”李连福说道:“我要见黄老板。”那人听是来找黄金荣的,语气顿时好了许多:“请问……你……你是哪位?找我们老板有啥事情?”李连福压低声音说道:“你就去跟黄老板讲,明天川沙的事情,我晓得了,黄老板就会见我。你告诉他,我叫李连福。”那人疑惑地望着李连福,迟疑了一下,才道:“那好,你在这里先等着,我这就进去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