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连福对焦恩说道:“此事若能做成,这一大笔钱从此可以成为我们兄弟安身立命之本,记得千万小心谨慎。除了这次一起办这趟差的十二个弟兄,我另外让阿辉也跟着你去,他能打敢拼,平常又同你交好。但你遇事要比他冷静,我会让他沿路都听你的。”焦恩望着李连福说:“阿哥,你在上海也要自己当心。”两人四手相握,就此道别。
焦恩别了李连福,带着罗广辉,二人坐车一路向着上海北面而去。到了吴淞江一处芦苇塘边,一艘小木船正等候他们。焦恩和罗广辉上了这小船,摆渡到了江心,江心正停着两辆机轮。下午的吴淞江这一段上,一眼望去江水茫茫,却见不到其他行船,焦恩登上了这两艘机轮,查验完货物,吩咐道:“挂起渔网,等天黑咱们再出发。”这两艘船上除了雇来的七八个水手,就是这次一起去劫货的弟兄了。到了黄昏时分,焦恩一声令下,机轮拉起了引擎,朝着长江便迤逦开去……
船行了七八日,到了湖北黄石靠了岸。焦恩登岸后,先去当地雇了车,等到夜里在码头卸下货物,押上汽车,连夜转而向北,朝着襄樊开去。李连福当时吩咐焦恩到黄石绕走陆路去重庆,是因为过了湖北地界往西到四川,青帮在每一个水岸码头都驻有人手,同当地的哥老会合作,共同控制长江一带的烟土运业。为避免被青帮人知悉,因此焦恩才绕陆路北上,再折回重庆。
焦恩和罗广辉押着车,十多人全副武装,一路小心谨慎。经襄樊,到十堰,再折向南,直奔重庆,这一程倒也太平,并没有出什么意外。这一天上,烟土终于运进了重庆。到了重庆,焦恩在嘉陵江北岸租了一栋农户的闲屋,把所有的货物都卸在了那里,然后让罗广辉留下守候,自己则到了城区。
东水门内西侧的湖广会馆内,一个四十多岁、精悍利落的中年男子正拿着个盖碗,轻轻啜着杯中刚用开水滚开的沱茶,此人正是重庆哥老会的瓢把子吴巡恩。吴巡恩喝了口茶,拿起前面台桌上的一块红苕干放进嘴里,微微抖着脚,看着戏台上正打得热闹的一出武戏。他的四周都是茶客,众人一边看戏一边喝彩。这时候,茶博士走了过来,给吴巡恩添上了滚水,在他耳旁轻声说道:“吴爷,外头有人找您,说是您在上海的侄儿。”吴巡恩双眉一立,人便站了起来,说:“这就带我去见他。”
吴巡恩进了房门,一眼便瞧见旁边的客位上坐着个清瘦的年轻人,那年轻人看见吴巡恩进来,赶忙站起身来。吴巡恩踏上前去,一把抓着他的手,大声说道:“你个龟儿就是焦恩?”接着退后半步,上下打量着他,呵呵笑道:“二十年了,当年你还是个小娃娃的时候,我去上海抱过你的。像,果然像你爸。”焦恩的脸微微有些红,朝着吴巡恩鞠了一躬,说:“吴叔叔你好。”吴巡恩一把拽着焦恩,说:“走,咱爷俩好好说说话去。”一边大声喊道:“没见到我侄儿来了吗?快给我摆桌酒来,今天要喝个痛快。”焦恩被吴巡恩拉到一个包间里,有伙计上来倒了酒。吴巡恩望着焦恩道:“前两年想念你们娘俩了,托人捎信,你收到了没?”焦恩点头说:“是,我得信了。”吴巡恩皱眉道:“那为何今天才来找你叔?”焦恩低下头来,说:“我妈说上海住久了,其他地方过不惯的。她一个人在上海,我怎能忍心抛了娘自己来讨生活呢?”
听到这里,吴巡恩叹了口气,眼睛竟微微有些发红了。过了半晌,他才开口说:“你爹爹是为了我死的。我给你起这个名字,一是同我的名有相合的地方,二来也是始终欠着你们娘两个的恩情,不敢忘记。这些年,你娘一直不肯过来重庆,我也没办法补偿,她连我送过去的钱都不肯收,说你们过得很好。你是不晓得,我心里为这事情一直不安……你们……这些年真的过得好吗?”焦恩点头说:“是啊,这两年还好。”吴巡恩点头道:“那好,那就好。哎,你为啥来重庆找我了?这么突然,事先也不带个信来。”焦恩说道:“我……我觉得在上海也没有什么依靠,我跟我妈讲了,男人大丈夫,还要出去闯闯事业,所以她也就让我来了,我过来一是想瞧瞧吴叔叔你,二来嘛,也是想看看在重庆,我能不能跟着叔叔你长点出息。”吴巡恩听到这里,长叹了一声,说:“小恩啊,你能否听我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