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后差点儿乐岔了气。笑够了,我问大平:"就她那体格,那身板,还不得把床铺压塌了?她要是再弄出点儿什么动静,恐怕全车厢的人都得被她吵醒了。"大平一本正经地说:"她一直咬着枕巾来着,眼睛睁得大大的,我当时真怕她一口气上不来给憋死。"
可事后,高小菲还说大平是个好人,把大平说得莫名其妙,以为是在讽刺他的色胆包天。高小菲解释说:"我在外面跑了这么些年,还不了解你们男人的那点儿小把戏。到广州上完货就天天忙着找鸡,临回奉城的头几天才把自己拾掇得跟个正人君子似的,其实,那还不是为了存点儿'货',好回家向老婆交'公粮'啊。你在广州肯定不是他们那种人,所以才敢在回家的路上这么放肆大胆。"高小菲分析得完全有道理。有些人甚至临回奉城还管不住自己,就只能硬着头皮去退机票,坐火车回奉城,为的是能拖延两天时间,还向老婆美其名曰:能省就省点儿钱嘛。把他们那些守在家里批货的老婆乐得屁颠儿屁颠儿的。
有一阵子,高雄家断货,大平找到高小菲想拿点儿货代卖。但高小菲连眼皮都没抬,就一口回绝了。大平起初以为高小菲把自己忘了,就凑前一步,补充说:"高小菲,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大平呀。"高小菲扭过脸,仍不为所动地说:"不管是谁,在我这里代卖货都得先压钱。不然你跑了,我上哪儿去要货?"大平被高小菲呛得哑口无言,可又急不得恼不得。从此,两人见面形同陌路,连招呼都不打。
讲到这里,大平随口骂了一句:"这个骚货赚钱都赚疯了。好歹我跟她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哪,连这点儿情面都不讲。"大平喝了口啤酒,自嘲地说:"虽然我跟她只是胡搞了一下,但那也该算是'一日'吧。常言道:三生修得同船渡,但那也比不上同睡一铺的感情呀。"
我笑着揶揄大平说:"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你他妈被气糊涂了吧。兴许人家跟你睡了一宿后,回家又后悔了。比如觉得对不起丈夫呀,对不起孩子呀,这是很有可能的。所以,你去床子找人家代卖货,人家就趁机小小地惩罚你一下,这也未尝不可,你就当是睡她的代价嘛。"
大平撇了撇嘴说:"狗屁。那娘们儿瘾大着呢。你看看她的大肥屁股,再看看她的妖劲儿。要不是那天晚上我喝多了,让我干她,除非她拿枪逼着我。"现在大平是怎么解气怎么说了。
车到广州,大家就挥挥手作鸟兽散了。这是江湖上不成文的规矩。别看在火车上,彼此之间吃喝不分你我,一个个有说有笑,亲如兄弟姐妹一般,但只要车到广州,互相间就像躲避拦路劫匪似的,唯恐避之不及。即使是住在同一宾馆同一楼层,大家也极少走动。有固定厂家的人都是先忙着去见各自厂家的老板;没有固定厂家的就直奔布料市场,一个个像无头苍蝇似的,挨个档口四处乱撞。
我和大平、小卫住进了广利旅馆。他俩住双人房,我住单人房。刚进房,电话就响了起来,我去接,是一个嗲声嗲气的女孩声音:"先生,需要小姐吗?"我回了句要你的头呀要,"叭"的摔了电话。现在我只想冲个澡,一分钟也不想等。我迅速褪去厚重的毛衣毛裤,扔在床上。电话又响了,我不理,一头扎进洗手间。我快乐地在莲蓬头下哼着歌,就当那铃声是为我伴奏。等我洗好澡出来,铃声仍执拗地催命般响着。
"你想害死我呀,这么久才接电话。我还以为你出去了呢。"是阿玲,拖着哭腔。
"怎么了?"
阿玲不说话。
"刚才是不是你打的电话?"我又问。
"是又怎么样?你还挺宁死不屈呀,装什么共产党员。是不是不愿意接我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