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不能当饭吃。柔情不能在商业社会开道。生意场的关系有时还在于见不得光的黄、赌、嫖。这一点青青看不惯,林升同样投反对票。
林升对销售部有成见,特别是他去读MBA之后,对耿福贵那一套烟酒开道、小姐殿后的手法嗤之以鼻。有销售员拿不下客户找客观理由,不是对手的质量过硬就是我们的价格高时,听得林升发火:“如果我们价格又便宜质量又好,那还要你们干什么?叫头猪来都可以卖!”本来我是同意他前一句观点的,但后一句话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的确伤人,虽然我也用过这类词招待过他们,但放在心里从没说出来。林升的态度逼得我站出来唱白脸,说:“有些客观情况的确需要考虑……”话未说完就被林升抢断,仍是抓狂的样子,先搬出余世维大师“从来不说自己的错就是最大的错”的营销理念,再一会儿是中国移动的广告词,“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最后来一句,“如果你们拉不出屎,是不是要怪地球的吸引力不够?”
听得大家扑哧一声笑出来,平日这么风雅有型的林某人居然能说出如此不洁的话。我转而就不悦,林升说法在理可语气不对,我差点想向他求证,销售价格下不来是不是和进货价格高有一定关系?但细一想还是算了,怎能在下属面前暴露老板们的不和,让他们看笑话这公司还做不做了?
耿福贵沉着脸,他的脸本来就不白,此时更加发黑,一张口就激动万分:“我们一天在外面日晒雨淋你们看不见,下了班还要当三陪,这些都不说了,好不容易拿回订单来采购部跟不上交货,公司又从来不备库存,别人转单给了南兴这种情况怎么算?难道也是销售部的责任?”
小姚忍不住了:“耿部长,你们每次下单都要得那么急,今天下明天就要,能有这么快吗?我们要联络香港松洋交货,要联系清关公司,货物过来还要报关,这些都需要时间,不是我们控制得了的。”
小彭听得跳起来:“那客户要我们这样,我们能有什么办法?我们交不了,人家南兴能交。”
“那你们为什么不能去说服客户呢?这些都是最正常不过的交货期了。”
彭前进一听更加激动:“笑话,说服客户?说起来容易,你去做做看!”
眼见这阵势不妙,我继续和谐:“销售部的工作有问题,采购部也同样不例外,接下来都要整顿,林总你说对吧?”林升诧异地望着我,我没理会他,“当然,公司正在考虑备部分品种的库存,这一点我和林总正在合计,小姚你拟一个型号清单出来,特别是那些需求量大但交货周期又长的。”
耿福贵还想站起来发作,被我生生按住:“这是在开会,大家有不同意见可以争论,但不能带有个人情绪。不过呢销售部的问题我还得要说一下,这个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还是得天天讲月月讲,首先是这个工作方法,你们要学会对客户进行分类,哪些人是拍板的,哪些人是具体操作执行的,甚至哪些人跟我们不是一条心的,都要分析清楚,不能盲目行事,平时没事时你们给我少谈风花雪月,多交流工作心得,这才是正道!对你们自己的成长也有好处,对吧?其次呢,这个接待费,月月超标,不是公司吝啬这点钱,但钱要用在刀刃上,不要发生‘该请的请不出来,请出来的都是些没用的’这种情况,你们要特别注意这一点……”话刚一说到这,林升就跳出来:“还有白条!”我望了他一眼:“对,这个白条有泛滥之势,拿回来财务不好做账,让林总为难,今后没有发票的消费一律要提前给我或林总请示,决不能先斩后奏!”
我前脚刚走回办公室耿福贵后脚就跟到,手指着林升办公室的方向:“拉不出屎?他自己呢?我看他才真的是尿不出来怪人多!再说了,就算是猪又怎么了?猪的肉多、油多、好压榨,总比狐狸好,肉不能吃还要骗人、害人!”耿福贵咬牙切齿不依不饶,“还有,老李,你不是不清楚白条这玩意是咋个回事,真要这样搞你就等着瞧吧,以后这帮你们眼里的猪谁还会带客户去找小姐!”
我忍住对林升电话门的猜疑,主动去找他沟通,林升冷眼斜视,嘴角微翘,作讥讽嘲笑相。我能容忍他的德行,不和他计较这些,便说销售部我已当面批评了,单独再和你聊一下工作的事,采购的账目一定要清清楚楚这是必需的,但销售呢,费用弄得太清楚了有的事不好办,水至清则无鱼嘛,何况销售是龙头命脉,只要他们能把事情办成,个人在中间吃点、喝点、抽点、拿点无伤大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这些事完全照搬照抄MBA的学院派理论也不行。
林升说我有私念:“凭什么采购要清楚而销售可以不清不楚?如果钱完全花在客户身上我没意见,问题是我们没有核查机制。一张白条随意性太大,反正那些客户你都认识,抽查一下嘛。”林升丢给我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出门之前林升问我科美这边把握到底有多大,我装出轻松的样子说:“拿第二是板上钉钉的事,但第一呢,还得要努力,现在关键是看南兴和亿立如何出招,我们再随机应变。”其实不用林升问,我比他更操心,我全部身家押在这里,拿不下科美我就彻底玩完了,他林升至少有原始积累的黑金,还有王小丽这个富婆靠山,完全可以和别人另起炉灶。
林升说那就好,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青青那边没事了吧?”很关心的样子。我知道他话中有话,便说我早已打发她回青岛了,现在关键时期,我要集中全力来应对科美。
我一回到办公室立即把耿福贵召过来:“马上去核实这个月的大额招待费。”耿福贵的态度有些傲慢:“尊敬的李总,你叫我如何去核实?是问客户有没有和我们业务员去嫖娼呢,还是问小姐有没有被我们的客人搞过?”我砰的一声把手中的烟盒往桌上一拍:“我不管用什么办法,也不管你问哪个,反正你给我去搞定!”
愤怒中我抽出一根烟才发现没有打火机,耿福贵站在那里无动于衷,我转过身在桌子上四处寻找,突然发觉门口有个人影立在那里,抬头一看,是刘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