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青松:唐山那个地震到影片讲到7月28号那天发生地震的时候,看到电影中这一段的时候,大家心里面就会真的像一层地震一样,就很难受,好像就无法去控制的那个东西产生了。然后再跳到汶川地震,我个人是看到有一个画面是在电视台播放的,那些画面资料你是从哪儿找的?
王利波:那些画面资料是托朋友在汶川买的,汶川那个地方有很多卖这个东西的,他就在街上卖。很多很多。因为这些资料都不知道是谁拍的,因为也不允许。他们就刻成光盘当旅游用品卖。
程青松:小孩一盘一盘的?这个资料很重要,国家应该搜集起来放在博物馆里?
王利波:而且这个在《1428》里有一块拍这一帮孩子卖光盘。
程青松:因为这个片子,跟那个片子肯定是不一样的,这个片子里面说了唐山地震,但是好像在说唐山地震前后的东西,但是到了又拍到了汶川地震这一部分,其实汶川地震部分决策者在前前后后所采取的一些措施,是不是也像有一个很大的帷幕,我们看不见后面的东西,有这样的一个隐喻在里面?这个我是看到了。
王利波:这个是说因为我现在没有很直接的证据,不像唐山有很多的证据。
程青松:但是你会有一个影射在里面。就是说唐山大地震里面,用了那么多的方式,用了很多东西让大家体会那个特殊的年代,搞阶级斗争的年代才会那样,但是为什么到现在好像并没有走出唐山大地震的一些阴影和怪圈,中国要怎么样才能前进,这个里面还是含蓄地又提到了这些社会的问题?
王利波:我觉得这个问题如果咱们从这方面来讲,我觉得这个社会在退步了,因为在唐山地震之前,很多事情是可以拿出来说的。像各种预测,大家可以争论,可以开会可以争论,但是唐山地震之后,为了掩盖一切,完全说地震不可预测,国家慢慢对这个群测群防,地震预测慢慢就取消掉了,可能我们这个民族也是健忘。20世纪80年代陆陆续续就取消了,大家慢慢对这个淡漠了。因为那个时间官方媒体如果说不宣传这个,老百姓没有渠道去看,我们那个时候只看电视,没有其他的渠道。
程青松:20世纪70年代我的印象很深,我的童年时代,我们都学很多抗震的知识那个时候全民好像都有对地震这个自然灾害好像看得非常重,现在好像反而没有?
王利波:那天不是说现在小学已经有了,可能是汶川之后,他觉得应该做这个事情了。这是一个真空的一个时间段了,而且老百姓对这个没有什么概念了,已经忘得很干净了。
程青松:不说迷信的东西了。1976年,地震以后,很快毛泽东去世,国家粉碎四人帮,一个很大的变化,2008年汶川大地震,奥运会,我们生活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刚才你提到了一个从唐山地震到汶川地震,国家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公众的知情权还不是那么畅通,做决策又不是那么民主和科学,于是我也知道你的视野又投向了另外一个领域,我不知道这个片子是不是做得顺利,就是下一步他做的一个三峡大坝的纪录片。因为我是三峡人,就是老城被炸掉,然后移民,亲人们移民,就是一个城市突然扩容,原来5万的城市变成一个20万人的城市,无数的待业青年就聚集在这个县城里面,就是这个变化很大,那做这个东西我觉得它的难度比做这个唐山大地震可能更难?
王利波:从现在我来讲是比那个要难的。
程青松:得花几年时间来做?
王利波:我个人想在年末就做出来,但是呢,因为这个时间我现在完全不能自己控制,因为我可能需要找一些三峡库区的一些当地的人是不是能通过关系接应
我一下。我再展开拍摄,可能这样会方便一些。
程青松:也有纪录片写移民的生活的?
王利波:我有很多关于三峡的纪录片。
程青松:你的这个侧重点主要是在哪儿?
王利波:我那个侧重点主要是围绕着三峡工程来展开调查。
程青松:论证以及是否要上马?
王利波:都有,就是说,其实重点还是在这个知情权和话语权,你论证是不是公开的,是不是科学的这个过程。
程青松:但是三峡工程我看过很多报告文学,它的是人大代表来决策,而人大代表多数是不懂水利的专家,他们决策不了?
王利波:所以说调查这个工程是不是真正的是民主、科学,而且是大家都知道的。
程青松:不是说人大代表投票了就表达民主?
王利波:对,是这样的。他们发给人大代表的很多宣传册,当初那个大量移民怎么样,现在是什么样子,移民生活是什么样子,这是我的一个调查,然后所花的钱。因为我们每个人都为三峡工程花钱了,一共多少钱,都花到哪里去了?一共是18000亿。据说这个数字完全不够了。
程青松:还有部分贪官的截留?
王利波:还有是地质灾害。因为你这个三峡造成了一些地质灾害。
程青松:我们家乡那边经常发生小型的地震?
王利波:滑坡,小型地震,关键有很多滑坡,而且有很多新的县城可能就在一个大的滑坡上。如果真的是几百年不滑,万一一个偶尔的契机它滑下来怎么办。
程青松:整个就到江里面去了,然后长江就变成堰塞湖,重庆市就在汪洋大海里面了。
王利波:这些都是问题,你怎么解决的,移民现在生活是什么样的,这些钱都花在哪儿去了?
王利波:其实这个是真正的科学精神,我觉得科学就是说,现在一说地震预测,就说是伪科学。地震不能预测。这个东西本来是科学的东西,就是可以说互相质疑的,现在一提出地震预测就是伪科学的东西,我觉得是很可笑的一个东西。
程青松:那中国古代几千年,包括从张衡的地动仪,到后面民间的记载,对地震的预测,动物奇特的变化,这个也都是有数字记载的?
王利波:而且现在还有一点很可笑的。一说中国地震怎么可能国外都预测不了,西方国家,那么发达的国家都预测不了,我们怎么能预测,但是有没有想想西方那么好的东西,他们为什么那么民主,他们社会的公德,社会的那种人道那么强大,我们却没有,为什么不看看人家好的东西,而且一说到奥运会我们办的多好,你看我们中国人比国外办的好,一说我们经济发达,看我们比国外还要提高的还要多。一说到地震预测,你为什么不敢说,我们中国人也可能做到,你国外能做到的,我们可能做到。我们没有说我们能做到,为什么不学习人家好的东西,国外他不做,他有他的道理,他们房子很结实,他死不了那么多人的。他们那种思维模式觉得这个东西很难,他们对科学的那种思维模式跟我们不一样,这个东西就像没有经过临床的东西绝对不能说作为一个公开的治疗的方法,他们觉得我们把房盖得很结实,我们不要做预测了,但是我们不行。我们的房子可能90%都是不合格的,你不能全扒了重建吧,所以你要找一些其他的路去拯救这些生命,你不能什么都不做,这个我觉得是一个问题。
程青松:我个人认为,近五年吧,我们的剧情片颇令人失望,包括独立制作的,有个别好的,确实现在我们独立纪录片是最好的一个阶段,就是因为做纪录片的人的眼睛就看到现实,那个剧情片可能表达不完整,或者是说在主流里面去拍就不能说了,就是独立制作的剧情片也偏弱,还是纪录片好,你觉得是什么,是因为这个时代有这么样的素材,还是说眼光的问题,或者个人选择的问题?
王利波:其实我有一些,这个也是做独立剧情片的朋友做导演的朋友,但是我觉得他们的思维方式和思想意识都是很棒的很好的,但是落实到片子上,说实话这个问题我没有仔细去考虑过。问题出在哪儿呢?
程青松:早期他们那个时候独立剧情片也不差啊,现在独立剧情片就没有让人觉得特别亮点的,不是说没有,也有一些好一点的,但是没有纪录片这么好。
王利波:可能这个阶段,如果说纪录片在这个社会环境里做得不好的话,真的是对不起这些老百姓。
程青松:就没有东西可做了?
王利波:如果你生活在这种荒诞,这种社会现实里,你再做不好纪录片,我觉得真的是可能对不起这些老百姓。
程青松:做当下话题的人,可能跟观众之间的沟通和交流,或者说个人命运会好一些,那就是说像那个《掩埋》这样的纪录片,跟年轻的观众之间的那种交流,年轻的观众对它是一种什么观感?
王利波:就是说年轻的观众喜欢的还是占多数吧,看过的,因为在现场看过交流的,还是占多数,因为他们觉得,可能是从他们记事开始以来,可能没有感觉到会有这么多的东西被屏蔽掉。屏蔽这个词不对。
程青松:被掩埋?
王利波:对,没有想到这么多的东西他们不知道的,他们觉得网络世界很发达,他们知道很多事情。
程青松:纪录片真的是还有好多好多,就像要揭秘一样,这个国家有无数的秘密。
王利波:我说从哪一个点切入可能不是很重要。因为我最后想说的大家还是走到一起去了,我可能是采取这种比较大的公众事件,我觉得它很有代表性,如果这么大的公众事件都没有透明公开,你何况一些小的人物小的事件你更没有知道的可能性了,这么大的一个事件,这么重要的,这么大影响,可能影响几代人,影响一个中国的事情,他都没有做到很完善很完美,让大家知道小的事情更无从谈起,更可怕了。
程青松:这个是刚才说到选择什么题材拍。到《掩埋》的时候,我看到里面还有一些,有很大的一个雕塑,从影片开始的时候,它叫抗震?
王利波:那个墙是吧。
程青松:抗震公园?
王利波:叫什么我不知道,建了好多墙,把唐山大地震死难者的名字都刻在上面了,好多好多。一开始那个墙和那个碑是两个地点。一个是遗址,地震遗址。刻名字嘛,有一个抗震纪念碑,那个碑建的很早。那个墙我去拍的时候,还没有建完那个墙。抗震纪念碑建得很早很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