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一则笑话——
蜜蜂狂追蝴蝶小姐,蝴蝶却嫁给了蜗牛。
蜜蜂很是不解:“它哪比我好啊?”
蝴蝶说:“人家蜗牛好歹有自己的房子,哪像你,老是住在集体宿舍里!”
这是一则苦涩的笑话,但它却告诉我们一个极具讽刺意味的命题: 拥有房子就是拥有幸福。事实上,人类自从走出穴居之后,房子就是我们的必需品。在中国人的传统观念里,房子是家庭的港湾,当我们疲惫的时候,房子就是我们心灵的寄托地;房子就像一个拴马桩,它固定在哪里,人们的心就指向哪里;房子能满足我们休闲、交际等多层面的需要。
黑格尔说,尊严就是人身上那些无法交换的东西。房子能够赋予年轻人尊严,它就如同雄孔雀那个华而不实的大尾巴、雄马鹿脑袋上那对超大鹿角。房子在今天这个消费社会里被赋予了财富和地位的象征,也已经成为现代人社会地位和财富评判的标尺。
经济学家用他们惯用的语言进行了这样的解释,人们热衷于买房子,是因为房产具备良好的抵御通货膨胀的能力,更重要的原因在于,转型期社会具有高度不确定性,投资房产恰恰能为居民提供安全感。现阶段社会中,保障制度的缺失、职业的不稳定、投资手段的缺乏、政策环境的变幻莫测,都能让人们产生对未来的恐惧感,因此人们寄希望于房产投资而获得安全感。
那么,拥有房子就真的拥有了安全感吗?事实上,城市带给人们的苦恼并不是今天才有的,而“蜗居”、“房奴”也不是我们今天的发明。清代的宣鼎曾经在《夜雨秋灯录三集·记李三三逸事》中写过这样的诗句:“惟是长安居大不易,乃知囊中钱空,始觉旧游如梦。”
关于买房给中国人带来的压力,电视剧《蜗居》中有这样一段经典台词:
我每天一睁开眼,就有一串数字蹦出脑海,房贷6000,吃穿用2500,冉冉上幼儿园1500,人情往来600,交通费580,物业管理300~400,手机电话费……从我苏醒的第一个呼吸起,我每天至少要进账400,这就是我活在这个城市的成本。
通常,房奴是指那些不堪房价重负,以个人居住为目的,为买房、供房不得不牺牲生活质量,迫不得已为“房”所“奴役”的个体购房者。对“按揭”一词也有一种形象的说法,大概是说房价较高,购房者无力一次性付清,只好按揭贷款,于是就被10年、20年地“按”住,一层层地“揭”。中国青少年研究中心曾经在深圳对部分20~35岁的购房青年进行了问卷调查,这份名为《城市差异对青年购房者幸福感的影响》的调查报告显示,90%的深圳购房青年认为自己属于中等收入阶层(月收入在5000元以上),但购房后自己就成为了无产阶层:
在生活状况方面,深圳82.6%的人在购房后去饭店吃饭的频率减少,76%的女性买衣服的开支明显缩减、逛街的次数减少,69.2%的人高档休闲次数减少、旅游次数减少且持续时间变短,旅游地点也以就近为主。
在家庭状况、代际关系方面,74%的人因父母出钱支持自己购房而非常愧疚,45%的人购房后明显减少在父母面前尽孝(买东西给父母);在夫妻关系方面,70%的人购房后夫妻关系恶化,双方的脾气变差,争吵较频繁。
在工作与社交状况方面,86%的深圳购房青年认为购房后工作的重要性明显增强,63%的人与朋友聚会的频率减少,85%的人认为购房后的经济压力使个人的发展受到了较大的限制。当然,也有25.3%的职场人认为“房子让自己在这个城市奋斗更有安全感”,或许房子也可以“逼迫”年轻人不断奋进。89%的深圳购房青年认为购房后自己或家庭的压力明显增大,其中75%的已婚夫妇5年内没有生育小孩的打算。仅有15%的深圳购房青年认为购房后比以前更幸福。
统计数据证实了人们的普遍感受。以北京为例,由北京工业大学、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联合发布的《2010年北京社会建设分析报告》显示,2008年北京城镇居民户均可支配收入6.4万元,按照2007年13940元/平方米的平均房价计算,购买一套普通商品房要花掉一个家庭25年的可支配收入。也就是说,从户均收入来看,估计北京居民买一套房需要25年。
谈及房价收入比,当代行为金融学主要创始人罗伯特·希勒曾经发出这样的感慨: 在深圳、上海以及其他中国主要的城市买房,房子的价格实际上是数倍于他们的年收入的。我们在加州用电脑分析房价和收入比,看到的数字是8倍和10倍,我们就觉得太高了,而深圳房价和收入比接近36倍,我感到担忧。
买房本来是一种消费,可是对于中国的普通家庭而言,人们为了买房,不仅要花光所有的积蓄,而且为了还房贷还要承受沉重的负担,自己倒成了房子的“奴隶”。
因此,为了摆脱房子的魔咒,需要改变的是我们整个社会的价值取向,我们必须重新习惯这样的思维模式: 房子,并不能代表我们生活的全部幸福。三毛说过的一句话值得我们自省: 有时候,我们要对自己残忍一点,不能纵容自己的伤心失望!
事实上,很多人正是因为成了房奴,沉重的压力使生活变得支离破碎。因此,有了房子也未必就拥有了幸福。幸福的关键还是看你如何对待生活,但无论怎样,我们都不能成为自己工具的工具。蜗牛爬得如此慢、费力和辛苦,就是因为它要驮着自己的房子过一辈子,它要为那个壳终生服役。
在多数人的记忆深处,筒子楼、大杂院、三代同居一室是孩提时代的记忆,可是今天,被高楼大厦包裹着的我们却没有了过去的那种宁静与祥和。我们父辈觉得奢侈的东西,在我们这一代眼中已经成了必需品,这就是进步,而我们也必须要为这样的进步付出代价——成为房奴,这是这个时代造就的一个特殊群体。
在《2007中国年度散文》中曾经收录过这样一段对如何看待房子极为恰当的描述,值得我们深思:
人不能背着房子走路,那样会把魂丢了的。真的要住,那就回家在自家地里建房,砌一座真正的房子,不是那种别墅,而是老家最普通的那种,连天接地,坐北朝南,有鸡飞狗跳,有春夏秋冬,那才是真正的房子。
现在人们住的只能勉强叫房,根本不能叫屋,更不配叫宅。“屋”是四壁完整、基顶俱全的一个独立系统;而“宅”是有院落的,屋前屋后,有树有景,那是个生动丰富的系统。现在的房子,夸张地说充其量是一个“位”,如同公共汽车上的一个座……
人不能给自己造一座山。房子源于山水草木,乃大自然赐予人的礼物,可它何时变成人身上的一座山了呢?人对房子何以变得敌视?
我们何以变成自己工具的工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