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威廉难产生下女婴后不久,即在床前的白壁上用铅笔画出新生女儿的肖像,并写上“国难!家难!”遂成绝笔。
爱妻病逝对林文铮是个沉重打击。也就在此前此后,他皈依佛门,入了“红教”(喇嘛教中的一支)。
林文铮在昆明共待了7年,其间一度也失业,靠卖文与变卖家产度日。
抗战胜利后,他到广州任中山大学外文系主任。据梁实秋在另一篇文章中说:此时的林“好佛,他的单人宿舍是一间卧室一间佛堂,常于晚间作法会,室为之满。林先生和我一见如故,谓有夙缘,从此我得有机会观经看教,但是后来要为我‘开顶’,则敬谢不敏”。
当初林遵循蔡先生的意愿,是试图“以美育代宗教”的,看来这种替换在他自己身上就未能实现。
一直到20世纪40年代底,林家始终为贫困笼罩,有钱买米、无钱买菜是常事。
新中国成立后,1953年全国高校院系调整,他被调到南京大学任教授,教外国文学史。
1957年,“反右”之前的大鸣大放中,他因说了若干真话而成为按人民内部矛盾处理的“敌对分子”。如果说这算逃不过的命运,那么其后因“反动会道门头目”被拘,判重刑20年,即便在当时亦十分罕见,而所谓罪行,据说只是他数十年如一日仍在按密宗方式焚香诵经。这本来是一种私密行为,但当阶级斗争的弦绷得越来越紧时,邻居大妈的“政治觉悟”都提高了,觉得此类做法非同寻常,联系到老先生右派身份就更令人生疑了,有人经居民委员会和街道办事处干部再进一步向上检举,经过审理,乃以“铁证如山的装神弄鬼”获罪。
林文铮入狱后一年,马岭山房被政府代管,住进了7户人家,至于他花费几十年心血积累起来的写作资料、诗稿、书籍都被保姆的儿子当作“废纸”卖掉了。
1968年,当时借居在广州的林文铮再婚妻子连棣贞,因反革命家属身份,被揪斗、游街、关押,受尽折磨、不得已与他办了离婚手续。从此,她精神上的创伤难以愈合,得了抑郁症,两年后不治身亡。
林文铮被囚禁在南京监狱,有个时期患肝炎,体重一度下降至70斤。靠着坚强的毅力和自信度过漫长艰难的日子。他自己掏钱买了法文版《毛泽东选集》与马克思的《资本论》阅读,以期有一天能用知识再为社会服务。
1975年,出版部门要把鲁迅著的《中国小说史略》译成法文,找不到合适人选。最后经中央领导批准,特许林文铮在狱中翻译。
1976年春,他刑满出狱,从牢里带出的物品中,有一条床单是用数十块包裹布缝制而成的,成了往昔岁月的纪念。
晚年林文铮仍做些文字工作,但与美术已很少有关系。有一次研究美院校史的郑朝找到他,请他确认自己早年写的文章,不知道是真的记忆已经模糊,还是下意识中不愿面对过去,他不无凄婉地问女儿:这是我年轻时写的吗?
1989年,林文铮因贫血症逝世。家属按其遗愿处理了丧事,遵教规一切从简,没有开追悼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