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学校在安江村复课。
据1939级西画系学生郑为回忆:
进村以后,学生宿舍和教室就安置在两个庙宇里,它们间距有里把路,从宿舍到教室要穿过一大片耕田和迂回曲折的田埂。新生宿舍的床铺,架搭在佛龛石坛下方的四周,床架与床架间没有空隙地连成一片。我最害怕的是屋顶上时时掉下壁虎、毛毛虫、蜘蛛或其他小生物来,还有佛龛里窜进窜出的老鼠,它们想从我们艰苦的粗粮贱食中平分秋色。为了对付这种外袭骚扰,同学们用纸或旧袖章做成床罩,把自己围在方圆仅7尺之区和周围隔离开来。由于大家都这样做,所以走进宿舍,只见其中一方方帐幔透出点点油灯的光芒来,我们的夜课,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自我进修的。
没有正规教室,破庙佛殿充当教室上课,光线暗淡,除了早上4小时外,下午就很差,但我们除了上午画,下午也要画,常常是很晚才回食堂吃饭。
吴冠中则是这样说的:
绘画系最大的难题是寻找裸体模特儿。在杭州时,招裸体模特儿只须登个小广告,应聘者甚众,须脱光衣服当场选择体形,类似考试,因待遇高,尤其女性,每月大洋60元(20世纪30年代)。离开杭州后,迁至湖南沅陵及昆明上课,为模特儿问题就费过很大周折,不能挑三拣四了,只要有人肯干就不容易。今搬至安江村,情况更困难,女的暂时先穿短裤,将裤脚尽量卷高些,以后由女同学一步步做说服工作。男的较大方。有一个男模特全裸上了几天课,突然将阴毛全剃光,他认为那黑毛太丑。须知,课室是设在大庙里,我们当着菩萨的面画赤裸裸的男女,情况既尴尬又严峻,最后校方只得设法用木板、布幕之类将菩萨封闭起来。搞现代派,毕加索与城隍庙也许情投意合,但我们又不肯放弃裸体的写实基本功,安江村的佛寺被强迫作了巴黎的蒙马特,而其时昆明还在日机轰炸的威胁下度日。特殊的时代,特殊的环境,特殊的心态。
就在这样的环境下,除了自己读好书,同学们还开展各种社会活动。据刘鸿逵晚年回忆:
我和徐永孝、虞书堂、杨得炜、马电飞、许用宝还开办一所民众夜校,招收失学儿童免费入学,每晚借用村小学教室,在汽灯下识字、教唱救亡歌曲。得到校方大力支持,也受当地士绅群众欢迎。经费是由邱玺向昆明《益世报》募集的。我担任校长,徐永孝负责教务,其他同学分担教学,学生很自觉勤奋,没有迟到早退或逃学的,下课后孩子们互相照顾排队离校回家,学生尊敬老师,老师也爱护学生,和群众结下了深厚情谊。
到了学期结束时,因为滕固校长解聘方干民而引发大规模学潮。
8月,教育部电令:因越南局势恶化,危及滇边。国立艺专即迁四川。校方因为无力解决交通工具,决定学生每人发放旅费120元,自行前往。
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仍然招收了50多名新生。
同月,中共成立了历史上第一个艺专地下党支部。据支部书记陈明晚年回忆,是他们组织了“国立艺专学生步行抗日宣传队”,吸引全校四分之一学生参加,“并加强统战工作,取得了校长滕固和省主席龙云的支持”,随后步行3000多里,经过50多个城镇,一路宣传抗日,最后到达四川璧山县。
1938级学生瞿蔚春后来回忆:路上有天晚上,他们赶到一个小村子,好不容易才说服一位老妇人得以留宿:“睡在火坑边的地上。没有菜也没有盐,饿极了,吃白水煮苞谷也觉得非常香。刚刚睡下,一头小猪就来拱大家的头。‘大娘,请你把猪关了,我们没法睡。’‘猪就是养在这里的,没处关,要不你们到别处去住。’”结果半夜还碰上来抓逃兵的,虚惊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