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了一次电视,上海东方台一个很著名的娱乐节目,我作为名人的大学同学前去捧场。是朋友在电视里先看到播出的,打电话说,你小子原来还挺上相的,主要是脸形较瘦。
你现在往左边看那张脸瘦吗,其实不是什么好模样。在电视里看着瘦主要有两个原因:第一是我最近确实瘦了,莫名其妙掉了七八斤,都是500强这份活儿累的;第二点涉及技术,就是那天在节目里镜头都是侧面对着我的。我不是有意的,一大堆摄像机,不知哪个对着我,我只是对着主持人讲话,所以拍出来是侧脸,是比较英俊的形象。呵呸!
人家都说镜头可以把人的体积增加百分之十以上,所以说人在电视里都会显得胖一些。反过来,那些在电视电影中规格特别合适的一般在生活中都精瘦精瘦,镜头里的名人在生活中不化妆一般都不怎么显。举个例子说,你在体育馆外面等着进场,忽然一队人马杀将过来,为首的是几个英气逼人的高大黑人,吸引着你的目光一直向上看,谁都不注意后面跟着一位戴墨镜棒球帽一点不起眼的小个子--周天王杰伦及其保镖来也。
在名人和普通人之间有道鸿沟,也埋藏着许多浪漫的、虚幻的又是真实的梦想。让我上一次电视吧,也许我的命运会从此转机,我的生活将揭开新的一页。
可是当你这么想时,电视又会悄悄地捉弄你一下。最近我们公司一个高层被CNN采访了一个小时,特别激动,提前好几个星期发邮件给中国的、美国的、欧洲的同事和亲戚朋友,让大家锁定播放时间欣赏他的尊容。结果呢,一个小时的片子,他老人家的镜头30秒都不到,有人不慎转了一下头或喝了一口水,镜头整个地就过去了。
行内人都说,摄影师的好照片是胶片堆出来的,电视的好节目是录像带堆起来的,就是说做一个节目,素材是节目本身的八倍、十倍都不止。
一个朋友说他当年去录湖南台的玫瑰之约,一开始做节目剧组没那么默契,总是出错,错了就重来,结果一个小时的播出节目录了九个小时,大夏天里灯光照着,观众近乎虚脱。
但是人家搞九个小时毕竟还发了盒饭。我们公司在北京奥运头一年接到奥组委的通知,说各赞助商要派二十至三十人去录一个关于奥运的节目,时间是周六晚六点。我们找了一些年轻力壮,抗得住熬得起的一帮人,我特别布置了两件事,一是租一辆巴士将众人运到北京大兴一带的那个什么影视基地,二是上车前每人发一份肯德基。有人一边啃鸡腿还一边嘟囔,说咱怎这么农民呵,到电视台人家还不给咱好吃好喝。
六点进棚,出来已经近半夜两点。肯德基在胃中还有一丝余温,巴士静静地送大家回家。路上众人摊倒一片,还有口气儿的说,上一次电视真不容易,以后不上电视了。
录制过程中总是出错,就一遍遍重来,没有盒饭,主持人还一度埋怨说、“大家配合一下好不好,你们怎么一点耐心都没有!”底下就有人急,说我们都陪着你玩,你怎么还这么不尊重人?
你看,敢这么无礼讲话的观众都是那些500强的,我要是做电视,坚决不找500强的当观众,事儿特别多,一点儿不懂得合作。
这次在上海录娱乐节目,人家对我们几个嘉宾特别好,总让我们在休息室休息等着,说轮到你们的时候来叫你们,后来还说真是对不起,不该叫你们七点就来,应该让主嘉宾先录着,你们十点多过来就行了。
我们还好,台上坐着的观众可是从七点一直坐到十一点多。观众是来自赞助企业的,其中有一群来自某足浴城的按摩师小姐,举着足浴城的牌子。我就想,在这样长时间的熬人的漫长过程中,我们应该有自娱的解脱,比如拿一些大盆来泡泡脚,让现场的按摩师来上一个钟头。我会调酒,咱们上一杯“椰林飘香”、“血色玛丽”、“白色俄罗斯”情调一番,多少会给这无尽的期待点上一片淡淡的曙光。
更漫长的期待是节目播出之前,你总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亲朋好友,万一你被剪得只剩一个半秒钟的侧影,岂不被人笑话?
所以,你要想过上电视的瘾,就要先成为一个名人。我们每个人都有成名的梦想,但是成名最好不为名声所累;最好是想让别人认出来就被人认出来,“你就是著名的×××吧”,听了感觉特别好,但是自己想清静的时候别人不要来打扰;做了名人以后一定要说,我真想做一个普通人,做名人真难啊,做成功的名人就更难啊,做成功的名女人就更更难啊,做漂亮的单身的成功的名女人难上加难啊,等等;我们希望多上电视多参加拍摄,但希望录制时间不要太长太熬人。我们希望在这个世界上不用付出很多就能得到很多。
我有一个朋友,她陪过日本的一个著名电视主持人在中国拍摄节目。主持人四十多岁了保养得像二十多岁,漂亮而成熟,在镜头面前,甚至在生活中都是容光焕发,魅力四射,感染着周围所有的人。过了几天到山里拍摄,条件差只能两人一屋。主持人晚上对我的朋友说,你先睡吧,我卸了妆再睡。第二天早晨七点朋友醒来时,主持人已经端坐在房中,问几点起的,主持人莞尔一笑,“我四点钟就起来化妆了,我不能让你、让任何人看到我不化妆的样子。”
做名人太累,上电视太累,最好的生活,还是洗洗早点睡。睡吧,做一个梦,梦中你上了电视,是半侧面对着镜头的,很英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