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时候,正是傍晚。
一缕缕炊烟从一家家屋舍上袅袅升起,在空中静静地飘渺着。
鸡犬之声悠悠地传来。
我们这里的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己种植蔬菜,饲养家畜;吃自家种的粮食,烧从屋后树林拣来的木柴……
大家都过着这样简单而质朴的生活。
晚饭是一锅米粥。
上面,漂着几片菜叶。
这个,几乎是我天天在吃的饭了。
胡乱地吃了几口,天已经黑了。
山村的夜极其宁静,泉水在屋舍后琤琤琮琮;躺在炕上,感觉那潺潺的泉水就像是从枕头上流过,感觉就像枕着青石,睡在水面上一样……然而,就是这昼夜流淌的潺潺泉水,依然无法带走我的烦恼,无法让我忘记妈妈温暖的怀抱和爸爸宽大的手。
妈妈的怀抱,是温暖的怀抱。
爸爸的手,是宽大的手。
我,却都失去了。
我的心里又感到了难过。
难过,就像草一样在心里面疯长起来了。
外屋里,外婆又开始敲打起她的木鱼,念起经来。
外婆是个信佛的人。
我一直很奇怪,外婆为什么对佛是那么的虔诚。
我悄悄地从炕上溜了下来,悄悄地来到外屋,看外婆念经。
“孩子,你知道木鱼为什么白天黑夜都不合眼吗?”外婆念完经后,忽然问我。
“因为它是木头做的,当然合不上眼了,”我说着从外婆手里拿过小木锤,在木鱼身上使劲地敲打起来,“我叫你不合眼!我叫你不合眼!”
小小的木鱼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清脆的“梆梆”声。
“它这是哭呢,还是在笑呢?”我无聊地问外婆。
“当然是在笑呢!”外婆肯定地说。
“那别人敲打它,它还笑,不就跟村里那二傻子一样了吗?”我苦笑着看了看木鱼,又看了看外婆。
“因为它是快乐的鱼,”外婆一脸虔诚地说,“你敲,它就应;你再敲,它就会再应。无论什么时候,怎么敲打,它都会发出清脆的声音,就像唱歌一样!”
“快乐的鱼,”我喃喃自语,“会唱歌的鱼。”
“是的,”外婆微笑着说,“人就像木鱼一样,是在不断的敲打中生活着的。只有唱起欢快的歌,往深处游,往高处飞,往远处走,你才永远不会感到烦恼和忧愁。”
“你怎么知道的?”我好奇地问外婆。
“因为外婆信佛!”外婆又是一脸的虔诚。
“那你怎么不住进寺庙里去?”我纳闷地问。
“佛教徒中,有出家修行的,也有在家修行的,”外婆开始兴致勃勃地讲了起来,“无论是在家修行的还是出家修行的,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像木鱼一样,泰然观世界,洒脱看人生,经得起任何的敲打!”
我将信将疑地拿起小木捶在木鱼的身上又敲打了起来。
小小的木鱼又发出了“梆梆”的声音。
清脆极了。
我开心地笑了。
“木鱼就是让你‘开’心的,”外婆不厌其烦地说,“因为它的快乐无需理由,它本身就是理由;因为它的快乐无需回报,因为它本身就是回报!”
快乐无需理由,它本身就是理由!
快乐无需回报,它本身就是回报!
人要像木鱼一样,能够经得起任何的敲打!
只要一经敲打,就要唱起欢快的歌,往深处游,往高处飞,往远处走……到达你的心想要到达的地方,到达那有月亮有星星有梦的地方,这样,你才永远不会感到烦恼和忧愁。
一尾原本硬梆梆的木鱼在我的心里忽然就活了起来。
它快乐地游在我的心里。
我听到了它的歌声。
木鱼的歌声。
开心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