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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奇离开帕蒂的公寓，手上拿了两张名片，一张是布鲁尔的纽约警察局名片，另一张是漂亮的女侦探的名片。罗伦·波琳的名字印在名片上方，名字下面写着私家侦探和前联邦调查局特别探员。最下面写着一个地址，市内电话跟手机分别是212和917，还有电子邮箱，加上一个网址。字排得密密麻麻，但整体看起来很精致，也很专业，比布鲁尔的纽约警察局名片要好很多，甚至也比格瑞戈的OSC名片要好。

李奇把布鲁尔的名片丢在中央公园西大道的垃圾桶里，把罗伦·波琳的名片塞进鞋子里。他绕了一大圈，准备走回达科塔大楼。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一点，他绕过了整个街区，在哥伦布大道看到一辆警车。警察，他想着。这个词停留在脑海，就像水流中的树枝卡在河岸边，他停下脚步，闭上眼睛，想把这个意念抓住，可是它再次漂走，李奇抛开它，拐进七十二街，走进达科塔大楼的大厅，晚班门卫是个很有威严的老人，他拨了电话到楼上，点个头，就像邀请他往前走一样。格瑞戈在五楼走廊，门开着。李奇跟着他走进去。格瑞戈说：“还没有动静，不过只剩下七小时。”

公寓里还是一片寂静，也依旧是糟糕的味道。每个人都还在客厅里，除了帕克以外。他还没回来。格瑞戈看起来依旧精力充沛，莱恩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可是其他人已经露出疲态，姿势不一。昏黄的灯光，窗帘都是拉上的，室内气温很高。

“跟我们一起等。”莱恩说。

“我需要睡一下。”李奇说，“也就三四个小时。”

“可以睡杰德的房间。”莱恩说。

李奇点点头，穿过走廊，来到杰德的房间。小灯依旧点亮，房间里有淡淡的婴儿爽身粉的味道。房间里的床对李奇来说实在太小了，实际上对所有成年人来说都太小。这张床大概是在专卖小孩用品的商店买的。有间浴室，是用另一间佣人房改建的。一个水槽，一个马桶、一个浴缸。浴缸上有个喷头，距离排水孔大概三英尺。淋浴间的浴帘是透明塑料材质，上面印着黄色的小鸭子。

李奇把喷头直接推到最高，脱下衣服，很快地冲个澡。用的是像草莓的粉红色肥皂，外加婴儿专用的洗发精。然后他拿了条粉红色毛巾把身体擦干，将粉红色的小睡衣放到椅子上，枕头、床单跟棉被从床上拿下来，铺在地上弄了个地铺，另外将小熊、小娃娃挪到旁边。这些小熊都是毛茸茸的，很新，看起来还都没动过。李奇把桌子往旁边推了一英寸，挪出一点空间，上面的纸张都掉了下来，都是些图画纸。廉价的纸张上面都是蜡笔画。有一张画的是棵树，看起来就像咖啡色的树干加了鲜绿色棒棒糖，远方有栋灰色的大建筑物，是达科塔大楼，应该是从中央公园看过来的样子；另外一张有画的是人物，其中一个人比另外两个高很多，应该是一家人，妈妈、女儿跟继父。妈妈跟女儿在微笑，可是莱恩的嘴却是个大黑洞，好像有人把他的牙都打掉了；还有一张画了架飞机，飞机低空飞过，下面是绿色的草地，上面是蓝天，一个黄色的球代表太阳。飞机的机身形状画得就像香肠，上面有三个窗户，窗户里有人。机翼好像是从上面画下来的，似乎正在急转弯；最后一张图又是一家人，不过都是两个，两个莱恩紧靠在一起，两个凯特，两个杰德，感觉就像重影。

李奇把图画纸整齐地叠好，关掉小灯，钻进被窝里。被子只能盖住他的胸口到膝盖。有股婴儿洗发精的气味，可能是从他自己的头发传来的，要不然就是杰德的枕头。李奇闭上眼睛，吸气吐气，吸气吐气，然后感觉好像在中央公园的坚硬结实的泥巴上睡着了。

李奇在早上五点钟醒来，感觉不太舒服，浑身上下还是很疲惫、寒冷。他闻到了咖啡香，卡特·格伦在厨房里，旁边是个很大的咖啡机。

“还有三小时。”格伦说，“你觉得他们会打来电话吗？”

“我不知道。”李奇说，“你觉得呢？”

格伦没有回答，手指在柜台上敲着鼓点，等着咖啡煮好。李奇跟着他一起等，然后帕克走进来，看起来好像没有睡觉。他没说话，没有善意，也没有敌意，仿佛前一个晚上不曾存在过一样。格伦倒了三杯咖啡，拿走一杯离开厨房，帕克也拿了一杯，跟着他走出去。李奇则是坐在柜台边喝着他那杯。墙壁烤箱上的时钟显示现在是五点十分，他觉得这个钟有点慢，应该已经是五点十五分才对。

前特别探员罗伦·波琳应该起床了。

他往外走，在客厅停下脚步，莱恩依旧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依旧是正襟危坐，不泄露任何情绪。看起来既真实又虚假。格瑞戈、普瑞兹与科瓦斯基在沙发上睡着了。爱迪森醒着，不过也没动。格伦和帕克正在喝咖啡。

“我要出去一下。”李奇说。

“又要去散步？”帕克问。

“去吃早餐。”李奇说。

大厅里的老先生依旧在值班，李奇对他点点头，在七十二街右转，朝着百老汇街走去。没人跟踪。他找到一个公共电话，从口袋里掏出硬币，从鞋底抽出那张名片，拨了波琳的手机。李奇认为她的手机应该会保持开机，放在床头桌上，靠近枕头。

响第三声时她接通了电话。

“喂？”她说。

沙哑的声音，没有睡意，只是喉咙很黏，可能自己一个人住。

李奇问：“你最近听说过李奇这个名字吗？”

“从哪里听说？”

“如果你直接说有的话会节省我们很多时间。从安·莱恩的妹妹帕蒂，通过一个叫布鲁尔的警察，对吗？”

“对。”波琳说，“昨天很晚的时候。”

“我要做个预约。”李奇说。

“你是李奇？”

“是的。半小时后，在你办公室见？”

“你知道在哪里吗？”

“布鲁尔给过我你的名片。”

“那就半小时后。”波琳说。

于是半小时后，李奇一手拿着咖啡，另一手拿着甜甜圈，看着罗伦·波琳朝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