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拓一种主题（比如密室主题）的时候必然会遇到困难，因为所有别的元素都要从属于它，至少卡尔是如此。他深受坡和切斯特顿的影响（菲尔博士硕大的块头、手杖、缠着黑色带子的眼镜、飘动的斗篷、乱蓬蓬的头发，就是切斯特顿的样子）。书中充满了恐怖的事件和可能性，还有切斯特顿式似是而非的观点，不过这些只是装饰品，特别是在后期作品中。切斯特顿的许多短篇小说都有一种纯粹之感，卡尔的作品除了前几部都找不到这种感觉。小说完全以谜团为中心，所以没有余地留给刻画人物。这些巧妙的故事毫无疑问也有着这样一种局限性：人们从来不会记住人物，只会记住谜团。

卡尔是一位美国作家，不过常常被当成英国人，一方面是他的文风具有盎格鲁-撒克逊式的喧闹，另一方面他的许多杰作都以英国为背景1。弗瑞德里克丹奈（1905—1982）和曼弗雷德B.李（1905—1971）的美国出身和美国风格则是无可辩驳的，这对表兄弟在出生时分别名叫丹尼尔内森和曼弗德李泼夫斯基，他们共用“埃勒里奎因”这个笔名，成为文学史上最为成功、合作时间最长的组合。和卡尔一样不同寻常的是，他们年纪轻轻便开始创作犯罪小说，同样他们许多年来都保持着极高的热情。早期奎因的作品以及用笔名巴纳比罗斯2创作的作品都是受到范达因的影响。莱特的作品中，S.S.范达因是万斯经手案件的记录者，埃勒里奎因加上了一点类似的元素，将作家和侦探的身份合二为一。我原先认为，早期作品中埃勒里奎因身上有很多万斯的特征，只是他说起话来总是懒洋洋的，称呼父亲为“老爸”，而且常常说出一些不着边际的知识。但是，在重读之后我发现这些相似点不过是表面上的。埃勒里是一位业余侦探，实际身份是一名侦探小说家，只是每当父亲理查德奎因探长遇到了棘手的案件，他便出现在一旁。

“巧妙”一词可以作为黄金时代许多作品的评语，同样，提到奎因的早期作品总少不了这个词。奎因的巧妙与卡尔迥异，他主要擅长分析线索的每一种可能性。早期作品在四分之三处会出现“挑战读者”这一独特的章节，告诉读者目前线索已经全部呈现，通过这些线索完全可以解开谜团，而且只有一种正确的解答。他的作品之所以与众不同之处，是因为他的声明完全属实。这些推理问题3确实只允许唯一的答案，而且很少有犯罪小说敢于这样挑战。

1卡尔长期居住在英国，也是原因之一。

2此处原文误作“哲瑞雷恩”。雷恩是其笔下的侦探。

3奎因早期小说副标题均为“一个推理问题”。

*新星出版社二○○八年六月出版。不过，是否可以说凡是包含挑战的奎因小说就是杰作呢？主要还是看个人口味。我个人喜欢《希腊棺材之谜》＊（1932），这本书的解答相当出人意料，《荷兰鞋之谜》（1931）同样十分精彩，有关凶手留下的鞋子所作的天马行空般的推理实在完美，还有《法国粉末之谜》＊（1930），你一直到要等到最后一行才知道解答，有关倒置线索的《中国橘子之谜》＊（1934）也相当不错。从理性推理的角度来看，它们确实可以跻身史上最好的侦探小说行列。

*新星出版社二○○八年六月出版。

*新星出版社二○○八年六月出版。

丹奈和李比卡尔的触觉更敏锐，或者说不那么坚持追随一种模式，他们放弃了挑战读者以及细致的线索分析，将埃勒里塑造成为不那么全知全能、更富人性的角色，以期找到更为广阔的发展空间和更有趣的人物刻画途径。也许因为他们阅读了大量犯罪小说，从而对自己所做的并不满意，也许他们觉得在这方面已经达到了目标。不论如何，他们最初的十部作品1堪称两次世界大战之间侦探小说的巅峰之作。

C.戴利金（1895—1963）创作的三本“谜案”系列是这期间最不同寻常的作品。金是个心理学家，著有《超越行为主义》以及《意识心理学》。大部分故事都有心理学家出场，《海上谜案》（1934）就讲述了四位分属不同学派的心理学家调查一桩发生在海上的谋杀案。每一本书最后，金都会附上一张线索表，说明线索在某某页，告诉读者“在此之前各种各样的暗示都表明了谁是凶手”。最值得注意的当属《空中谜案》2（1935），故事讲述一位著名外科医生乘飞机去给担任国务卿的哥哥动手术，他接到警告说在飞机上会遭遇死亡威胁。一开头便是尾声，保护医生的人和不知姓名的罪犯之间展开枪战，结尾才是序幕，告诉读者看似不受怀疑的人才是罪犯。那种魅力看起来浮华而庸俗，因为解答简直是在侮辱我们的信念。然而，没有人能够否认谜案系列的创新性。金的其他作品逊色很多，而且随着战争的来临，他放弃了创作侦探小说。

1如果仅指埃勒里奎因系列，那么最初的十部作品指：《罗马帽子之谜》（1929）、《法国粉末之谜》（1930）、《荷兰鞋之谜》（1931）、《希腊棺材之谜》）（1932）、《埃及十字架之谜》（1932）、《美国枪之谜》）（1933）、《暹罗连体人之谜》（1933）、《疯狂下午茶》（短篇集，1934）、《中国橘子之谜》（1934）、《西班牙披肩之谜》（1935）。如果包括哲瑞雷恩系列，则加上《X的悲剧》（1932）、《Y的悲剧》（1932）、《Z的悲剧》（1933）、《哲瑞雷恩的最后一案》（1933），去掉此后出版的四部。不过这里似乎倾向于指埃勒里奎因系列的十部作品。

2又译《远走高飞》。

*新星出版社已出版其五部作品：《矛头蛇》、《吓破胆联盟》、《被埋葬的恺撒》、《被书谋杀》、《三重危机》。

*新星出版社二○○九年八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