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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分钟以后，董先生似乎已经忘记了“吐痰事件”的尴尬，重新又变得兴高采烈起来。他在一旁大发感慨：“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看美国这只孔雀已经变成落水的母鸡了。”吴先生也在一旁附和：“没想到美国经济这么衰，失业的人这么多，我的公司正在扩建……”何霜看到他们一脸得意洋洋的样子心头不爽，没有把他们的话翻译给希拉听，却听见龙先生在一旁冷笑道：“落水的母鸡？如果美国真是只落水的母鸡，全世界那么多国家还会听它的话？一会儿逼这个国家货币升值，一会儿逼那个国家总统退位。除了这只母鸡，谁敢在全球发号施令？”

何霜同意龙先生的观点，美国是个喜欢示弱，喜欢叫穷的国家，很务实，不讲面子，对其黑暗或薄弱的一面，媒体就爱铺天盖地地报道，常常给世界一个错觉——美国腐朽没落，不堪一击。比如每一届的世博会，哪个国家不想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现给全世界？美国除外。每次世博会美国都哭穷，说拿不出钱建馆，参展国中好多国家比它穷一百倍都拿出像模像样的场馆。因为这样的展览联邦政府不出钱，主要靠企业赞助。日本世博会，美国人一开始就喊穷，说来不了，最后还是美国丰田大笔一挥才解决问题。

对于董先生随地吐痰的行为，何霜私底下又跟希拉道了一次歉。希拉反过来安慰她说，这个事情已经解决得很好了。十二年前，MGS的前执行副董事长到希腊洽谈一笔业务无功而返，心中郁闷，在飞机的头等舱里喝得大醉，然后开始发酒疯，空姐劝解他，他居然脱了裤子在飞机过道上拉大便。《纽约时报》大肆报道此事，还发表了评论说：这就是华尔街的形象，也是代表美国的形象，除了贪婪和狂妄之外，还有不知羞耻的道德败坏。何霜听了并没有大惊小怪，美国这个林子什么怪鸟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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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九点钟了，众人随希拉下了楼。站在长长的过道上，整个证券交易所大厅尽收眼底。何霜看见龙先生趴在栏杆上, 眼睛定定地朝后看，那边有几座玻璃房子, 是电视台的直播室——美国赫赫有名的几家无线电视台都在。龙先生转头问何霜：“我知道CNN、NBC、FOX, 但不太清楚BLOOMBURG。”何霜答道：“BLOOMBURG是华尔街有名的金融公司, 它还拥有自己的电视台, 专门用来发布财经消息。”从过道往下望，无数不同颜色的电线和管道，大的小的，粗的细的，曲的直的，互相缠绕在一起，看得久了两眼发花，像蛇、像蜈蚣。龙先生继续问：“交易所的技术工程师压力很大吧？”何霜觉得这个问题应该由希拉来回答，就翻译给希拉听。希拉说，工程师的压力相当大，每天下午四点半交易结束，交易员离开现场，技术人员便开始工作，检查线路，查看数据库，跟打仗似的，因为每天的信息量太大了。何霜插了一句，你们除了用自己的员工，还请外面公司的技术顾问吗？希拉说，当然。龙先生问，顾问里有中国人吗？希拉说，有，中国人特别地聪明和勤奋。一个CNN电视台的记者在朝戴安招手。何霜对众人说：“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就要到了！”

全场的目光和镜头都在等待钟声敲响。前台上站了一大家子人，老夫妇站在最前面，后面儿子、媳妇、女儿、女婿，还有孙子孙女一大帮孩子，最小的还抱在怀里，也出来亮相。时刻一到，老人按下电铃，敲响了钟，——一天的交易开始了。何霜听见董先生对龙先生说：“肯定是个亿万富翁的大家族，你看他们拖儿带女全上阵了。等我的公司上市了，我也要带一家子人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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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先生没有听见预想中的尖叫声，跟《华尔街》那部电影不太一样。他沉默不语，静看忙而不乱的人群紧张、专注、投入。屏幕上闪烁不停，华尔街跳动的数字，同时跳动的还有世界金融的动脉。

在纽约证券交易所的学习结束后，代表团的下一站就是纳斯达克市场交易所。股票市场一般有两个，主板市场和创业板市场，主板市场是传统意义上的证券市场，也称股票市场，是一个国家上市和交易的主要场所。主板市场在资本市场的地位举足轻重，很能反映一个国家的经济发展，经济学家称之为“国民经济晴雨表”。在主板市场上市的多为大型企业，有成熟的市场，雄厚的资本，稳定的盈利。创业板市场的目的是帮助中小企业，特别是为高科技企业融资。如果说纽约证券交易所是主板市场，那么纳斯达克市场便是创业板市场，其规矩和手续简单。纳斯达克成立于1971年，其股票市场面向全球，全部采用电子交易，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纳斯达克是世界最大的股票电子交易市场。中国的股票市场，上海证券交易所是主板市场，深圳证券交易所是创业板市场。

何霜的眼角余光一直尾随着龙先生。龙先生正在通电话，何霜听到他说：“……老王，这样做恐怕不好吧，给人过河拆桥的感觉……”何霜的第一反应就是和龙先生通话的人一定是王总，而他们的电话同自己有关。在纳斯达克接待代表团的是一个中国员工，免去了何霜当翻译的差事。何霜开始胡思乱想，惶恐不安，她预感到灾难要降临在自己的头上。何霜不得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安慰自己，有什么好怕的，经历的风雨还少吗？要来的就让它来吧。

参观结束后，代表团休息一天。但是何霜没休息，径直回MGS上班，那里大量要处理的事情都在等着她。布瑞不在办公室，亨特也不在。艾琳告诉她，布瑞这几天都不在办公室，她还以为跟何霜一块儿出差了。

何霜又领着代表团去了美林证券。狭长的曼哈顿城只有美林证券这片地才视野开阔，没有高楼阻挡住暖风和阳光。美林证券偌大的前台交易室落地窗把哈德逊河剪裁成一幅画，龙先生忍不住赞叹道：“太壮观了！”匠心独运的设计，一点花哨的东西都没有，却让人感到惊心动魄。行走在华尔街，处处都是美丽的风景，却时刻会遭受突如其来的电闪雷鸣和出其不意袭击你的洪水猛兽，让你防不胜防，稍不注意，你随时会成为别人枪下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