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他闹了不少关于躲债的笑话，就是跑到山上去喝酒。我打电话给他时，他醉言醉语，说：“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啊！”他说手机没电，就到山里的人家借充电器充电，还煮了碗热面汤给他喝。还说山上有人在祭奠死人，也拿了碗东西给他吃。

另一个笑话是关于生意的，我跟他探讨以后做什么生意来钱快些，他告诉我可以做煤矿。做矿产生意要有很强的关系，我很诧异地问他，他说酒店看台公主小玉的叔叔是某个贫困县的技术质量监察局局长，可以做。一个大男人，把命运系到了一个酒店看台公主身上，我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费仁更多的是想博取我的同情，向我施加压力。那时我才算看明白了，他已经不是二十多年前的那个费仁了。他自以为高明的心计，在我看来其实就像小丑，暴露了他的软弱无能，也暴露了他的虚伪与幼稚！

费仁是完全靠不住的，唯一有希望的，就是椹桦商贸。当时外界对椹桦商贸的评价还是很高的，在老家镇上还是块金字招牌，也是我认为唯一的机会。

如果我继续融资扶持费仁，把难关先渡过去，费仁将来完全可以依靠椹桦商贸这个平台，再扩大融资。既然注定会倒，那就再借五千万，用二十年、三十年的时间去消化今天的债务，还是有机会的。

费仁知道我看中椹桦商贸的招牌，为博取我进一步支持，他费尽心思掩盖椹桦商贸的真实情况。

他公司的货基本上已经变卖得差不多了，就连县城椹桦工贸的门市楼面，也已经在债主的胁迫下办理了过户。双方签订协议约定，如果一个月内费仁能还清债主的一半债务，也就是一百五十万，可以再把楼房过户过来。

费仁一直担心这事会被我知道，他骗太太说，不用一个月，半个月他有一笔三百万的资金进来，到时候再把楼房过户过来。

费仁太太不相信他说的话，说：“韬尘对我们有恩，我们不能这样骗他！”

费仁不以为然：“只要我钱进来，楼房过户，就不算骗他了！”费仁还向太太权衡了利弊，如果让我知道，我就不会再支持椹桦商贸，到时候就没机会了。

费仁太太最后还是听从了费仁的安排，条件是要费仁跪在地上，对天发誓，一定要把楼房过户过来。

费仁真的跪在地上，郑重对天起誓：“我费仁对天发誓，半个月钱进来，一定会把楼房过户过来，如果做不到，我就出门让车撞死！不得好死！”

费仁太太并不知道，费仁连发誓诅咒自己的亲生儿子不得好死的保证书都敢写，还会惧怕区区的对天发誓？

在费仁眼里，除了钱，除了眼前拥有的富足生活，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能不倒下，只要能继续过上有钱富足的生活，再没有良知和人性的誓言，他都敢说。

我也害怕跑路。每天不停地思考如何融资，如何保住椹桦商贸这块金字招牌，如何做才不用跑路。人在垂死挣扎的时候，都会不顾一切，失去理智。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很明显我这么做犯了低级的错误。费仁的负债，事实上远不止他账目上交代的，比账目上还要更多更多，而且利率都很高，月利率4%。几千万的负债，每个月都要支付一两百万的利息，就算我再借五百万，一千万，也根本无济于事。

结果不言而喻，椹桦商贸彻底垮了。

垮台那天，债主们蜂拥上门，搬抢店里的货物。椹桦商贸破产倒闭，老板跑路的消息很快传开，镇上像炸开了锅，引起了不小的震荡。

费仁创造的神话泡沫完全破裂，意味着我将一无所有，债台高筑。

看着办公室里洁白的天花板，我平静地掐灭了烟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