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五万平方米的土地，平房十分密集，根据拆迁公司提供的数据，有三百三十多户平房。按照县里的政策，平房面积不足四十五平方米的，开发商要按四十五平方米返迁，如果按一比一的比例进行返迁，起码得返迁二万四千平方米的新房。如果拆迁过程中遇到阻力，这个数字只会增加不会减少。

当时按小县城的规划要求，新开发的建筑小区容积率最高不能超过1.8，也就是在将近五万平方米的土地盖房子，建筑面积不能超过九万平方米。吴晶当时预算增加了60%的成本，意即返迁面积是三万八千平方米，这就等于说还有五万二千平方米的房子可用于出售。

拆迁成本大概在五千万左右，摊派到五万二千平方米可售面积上，每平方米增加成本九百五十元，再加上可售面积成本每平方米一千三百元，那可售面积预算成本每平方米就达到了二千二百元。

也就是说，拿下这个项目，建起来的房子、门市、车库，均价要卖到二千二百元账面才能持平。而小县城那种地段的房价是，二到四层的好楼层，每平方米售价二千二百元左右，五六楼一千八百元上下，车库是三千元，门市是三千五百元。做个最简单的加减算术题，就算小区的一层全部都能建成门市，不管物业用房也不管其他公摊面积，楼房均价也只能卖到二千二百五十元每平方米。

第一次接触房地产预算，巨大的心理反差令人难以接受。在我的印象里，房地产是暴利行业，起码我在南方见到的、听到的全都是。

如果说欠发达地区的房价比发达地区的要理性，但欠发达地区的老百姓照样骂开发商黑心、暴利、没良知。我感到极度郁闷。

对预算结果我感到很诧异，问严子龙是不是算错了，严子龙说吴晶来回预算过几遍，不会错。总结一点就是，这块土地位置不错，但这么多年一直没人动，就是没账算，没钱赚，不然哪可能留到现在。严子龙和吴晶约好，次日去县规划局了解了解，然后再找找人，看能否争取些优惠政策。

这次开发预算，是我进入房地产行业第一次遭遇的尴尬，就好比刚和一个漂亮少女相了亲，下了聘礼，然后洞房的时候突然发现，娶到的是一个丑八怪。

心情坏到了极致，就约杨山出去喝酒。杨山知道我们要和吴晶合作了，将来就是一家人，每次喝酒都随叫随到。两个人上了烧烤店，弄了三斤烤羊排，没怎么吃，一整晚聊些乱七八糟的废话，再就是喝酒。

酒过三巡，我对杨山说：“哥们，这房地产生意，还真不好做啊！”

杨山知道是预算上的事，劝慰道：“也别泄气，我都跟吴姐说了，县里如果找不到好地，可以上外地看看去。以前一个给我们盖房子的包工头，两年前也转行上外地搞开发。一年起两栋楼，现在赚了好几百万呢。别缩在这个地方。”

我很纳闷，说：“吴总在这里干了好些年了，怎么说有点人脉，再换地方，不又得重新再来。”

杨山不同意我的看法：“主要还是看哪能赚钱。现在北方还有很多穷县城，破破烂烂的，上那去也不用啥人脉，钱就是人脉！整一大片地，然后慢慢盖，盖一栋卖一栋，三五年后就是整片小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杨山说的那些，对我而言是很遥远的事情。我也去过很多穷县城，但真正像杨山说的那种，根本就不存在。

杨山的意思是让我别泄气，只要有钱，不怕没土地整。说当初吴晶刚来县城的时候，也是破破烂烂的，没什么楼房，谁能想到发展到今天。

我问杨山：“你们卖房子，一平方米能赚多少钱？”

杨山道：“刚开始做的时候，房价低，一平方米才卖一千两百多块，但那时候建筑材料、成本都比较低。房子赚得少，一平方米能赚两百块，车库好一些，能赚到三百。总之，一平方米能赚稳两百块，就是暴利啦！”

杨山说的跟我想的出入很大。没进入房地产前，我就认定房地产是暴利行业，利润没有翻倍地赚，起码也能赚个百分之五六十。但事实是，花两千多块的成本去赚两三百块钱，如果再遇上滞销，那能算什么暴利。再说相中的这块土地，预算账面上只能算持平，连起码的利润都没有。我感觉太失望了，甚至绝望。

那晚上喝得醉醺醺的，回来给余秀秀打电话。余秀秀还是劝我不要太着急，慢慢找，肯定能找到一块称心如意的土地。我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女人，心里有话就说，对房地产的暴利神话太失望了。

余秀秀哈哈大笑起来，说：“你怎么像小孩啊！如果开发商能翻倍地赚，那还至于跟拆迁户斤斤计较？再说像你说的小县城，外来人口肯定不多，刚性需求起码是个问题。别着急，多跟老板商量，多看几块土地，再好好对比一下。”

远水救不了近火，再者余秀秀长期身处南方，对这里的情况也不熟悉，想想也就不问了，走一步看一步。

“我想你了！”喝了酒，感觉有点想来事，身边没女人的滋味真不好受，我开玩笑地说，“打算出去，找个北方女人解决一下，行不行啊？”

余秀秀有些生气地说：“不行！敢乱来我就……我就……”

我不说话，看她想说什么，而她“我就”了几声，就是说不出想干什么，我乐得哈哈大笑。

打完电话，也没出去找女人，模模糊糊到梦里寻找暴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