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如饥似渴地低头读着小册子,脸上不时地露出笑容,有人在小声交谈,交换意见,先前令人压抑的会场气氛被冲淡了。瞿秋白在小册子里列举了1923年至1927年党内领导层右倾错误17例,说:“我们将这些事实一一胪列起来,自己看一看:真正要出一身冷汗!”在这个长篇小册子里,瞿秋白矛头直指陈独秀、彭述之,但是他只点了彭述之的名。
陈独秀没有想到身体多病、书生意气的瞿秋白早已做了准备,一时愣住了。他拿出手帕擦去脑门上渗出的汗水,望了彭述之一眼。彭述之早已躁动不安,嘴里小声咕噜着“见了鬼了”。这是彭述之的口头禅。然后,他“猛烈攻击瞿秋白,毫不客气地说,他只是找机会逞‘英雄’”。
瞿秋白的这本小册子,表达了中国共产党人坚持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意愿,反对右倾错误的呼声。小册子的序言标题是:中国革命中之争论问题---对于最近共产国际中国革命问题议决案之研究。在小册子的序言部分,瞿秋白写道:
最近共产国际对于中国革命问题决定了一个议决案,根本指出中国革命的前途及其共产党的职任,这一议决案不但引起许多中国革命里之根本问题的辩论,不但指示现时及将来的政策,并且也引起对于过去策略的研究;我们如果不详加讨论,而要附会的说,过去策略大致与此次决议相符(瞿秋白在此处主要是针对彭述之在共产国际七大决议传到中国后作报告说:共产国际的指示同中央的政策,一般说来区别不大而言的---引者注),那就等于不能了解这一决议。所以我提出五个根本问题来讨论:(一)中国是否革命---还是从辛亥至“五卅”一直只是军阀强盗混战?借此问题说明中国的经济及各阶级的状况。(二)中国是谁革谁的命---是无产阶级单独革帝国主义、买办阶级的命,还是各种被压迫阶级联合起来革他们的命?借此问题说明中国现时的治者阶级是谁。(三)国民革命的联合战线里谁应当是革命之领袖阶级?并说明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互争革命之领袖权的意义。(四)无产阶级应如何去争此革命中之领袖权?并说明共产党对于国民党之态度。(五)中国共产党过去是否争过革命之领袖权?这就是审查过去策略的正确及错误。
从瞿秋白的这个序言来看,《中国革命中之争论问题》实际上系统地论述了中国革命的任务、性质、阶段、前途、动力、领导权、统一战线等根本问题,并通过回顾和研究过去党的政策和策略,对陈独秀、彭述之的右倾错误提出批评。
他虽然只是点了彭述之的名,但是文稿的内容告诉我们他在批评一条错误路线。他大声疾呼:
我们党是有病,病的名词叫做彭述之主义,随便称呼也不要紧,他的实质是从我们实际工作和策略,零零碎碎汇合起来,不自觉的形成一个隐隐约约的系统。可以说并非彭述之一人的独创,亦许彭述之自己将要反对彭述之主义了。然而彭述之主义者还是很多;我们必须指出这彭述之主义,实在是孟塞维克主义在中国的化身,因为群众和革命如此教训我们:如果再不明白的公开的揭发出来,群众和革命要抛弃我们了。我们不能看“党”的面子,比革命还重。一切为了革命的胜利!
我们知道,无论是彭述之还是陈独秀,都是瞿秋白的顶头上司。正因为如此,他在文稿中写道:
斩首是中国皇帝的东方文化,是中国的家常便饭。
但是我要做一个布尔塞维克,我将服从真正列宁主义的纪律,我可不怕皇帝制度的斩首。我敢说:中国共产党内有派别,有机会主义。
瞿秋白的这篇文稿得到了共产国际代表们的首肯。罗易认为:
瞿秋白同志所写的东西······是对以前的中央委员会的政策表示不满和批评的唯一一次有组织的形式。我们认为这是很有希望的征兆。
纳索诺夫、阿尔布列赫特和曼达良等国际代表回莫斯科后,向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俄国代表团报告说:
中国的彼得罗夫主义(指彭述之主义——引者注)在其基本理论原理和策略结论上与反对派的路线是完全一致的,瞿秋白同志在《中国革命中之争论问题》的小册子中对此作了全面的论证(遗憾的是,可以看出来,了解这个小册子的人很少,其实,这本小册子,尽管有一些缺点,但除了给彼得罗夫主义以毁灭性批判外,它还对中国的阶级力量作了很有价值的分析,提供了很多实际材料)。
应该说,共产国际代表对瞿秋白这篇文稿的理论价值和历史价值的认定是完全符合实事求是精神的,即使在今天看来,他们的评价也完全站得住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