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1918年4月间,中国留日学生获得《协定》的秘密消息后,就立即进行了集会和散发传单的活动。5月上旬,留日学生决定组织救国团,但他们的活动竟遭到日本警察的干涉和侮辱。激愤的留日学生决定一律罢学回国。随后,他们陆续回到北京、上海和原籍各省。据5月17日报载,仅回到上海者就达1400余人。
当留日学生的代表回到北京时,即和北大学生中的活动分子邓中夏等人联系,痛陈在东京受辱的经过,共同商讨行动计划。5月19日,北京《大中华报》上揭载了《中日共同防敌协定》的内容,次日各报纷纷予以转载。学生们看到后,愤怒异常。5月20日晚,在北大西斋饭厅召开了学生大会,北京其他各校的学生代表也应邀出席。留日学生代表发表了演说,要求废除卖国协定;北大学生代表慷慨陈词,响应留日学生。当场有许多学生痛哭流涕,全体学生表示要和留日学生一致行动,并定于次日去总统府请愿。
5月21日上午,北京大学、高等师范(北京师范大学的前身)、高等工业专门学校、法政专门学校等校学生2000多人,前往新华门总统府请愿,要求废除《中日共同防敌协定》。张国焘参加了这次请愿活动,他后来回忆了这次请愿的情形:
这次请愿是十分温和的,类似康有为的公车上书,由四个代表(应为8个──作者注)捧着请愿书,恭而且敬的求见总统。我们大队学生则在新华门外肃静等候;既没有人演说,也没有标语口号,市民也不知道学生们在做甚么。
大总统冯国璋被迫接见了学生代表,用花言巧语欺骗学生。学生们由于缺乏政治经验,听信了冯国璋的花言巧语,很快就各回学校去了。第二天,便复课了。
这次请愿虽然没有结果,但是,它使学生们受到了初步锻炼,取得了一些经验。自这次运动后,北京各校的学生三五成群,课余饭后,无不议论着国事和报刊上的文章,密切注视着时局的发展。张国焘也关心着时局,他的宿舍也成为谈论国事的场所。他回忆说:
一帮急进的同学们,包括我自己在内,则认为应当从事彻底革命,推翻亲日派的统治。同学们往往成群的聚集在寝室里辩论这问题,而我的房间也是这风暴的一个中心。结果大致得到“救国第一”的结论。我们认为救国运动是全体同学应该参加的,救国高于一切,从最守旧的人,直到最急进的无政府主义者都应一致奋起“救国”。
既然要救国,就要组织团体,出版刊物,作为行动的第一步。这种想法在当时颇为流行。在众多的刊物中,最引人注目的是1918年12月22日创刊的《每周评论》。这个刊物是陈独秀、李大钊等人为弥补《新青年》标榜“不谈政治”,无法密切配合现实政治斗争之不足而发起创办的。《每周评论》创刊后,到五四运动爆发前,着重揭露和批判日本帝国主义和军阀,同时进行反对封建旧思想、旧文化的宣传,也初步介绍了社会主义思想以及俄国、德国、匈牙利等国和殖民地国家的革命运动。这个刊物的鲜明特点和现实针对性,吸引了广大的读者。特别是一些爱国青年争先阅读该刊物,张国焘自然也不例外。
爱国学生通过请愿活动,认识到团结大多数和组织起来的重要性。于是,北京大学的部分学生联合其他学校的学生组织了学生爱国会(后因一些学生受无政府主义的影响,认为“爱国”是落后的思想,改为救国会)。7月间,这个组织的代表到天津,会同天津的学生代表到济南、南京、上海等地进行联络,经过1个多月的努力,学生们组织了一个近乎全国性的学生团体──学生救国会。1919年春,北京大学学生会成立,这个学校的救国会成员全部参加了学生会。
为了便于开展活动、加强联系和扩大宣传,学生们自己也积极创办刊物。学生救国会决定在北京成立国民杂志社,出版《国民》杂志。1918年10月20日,该社在北京欧美同学会所召开成立大会。1919年1月《国民》杂志创刊,所需经费是由京、津、沪等地的爱国学生和同情学生运动的教员及社会人士自动捐献的,每人出大洋5元,凡是提供经费的人,都是国民杂志社的社员。到五四运动前,国民杂志社共拥有社员180多人。其中,张国焘和易克嶷、廖书仓、黄日葵、邓中夏、许德珩、段锡朋等都是该社的骨干成员。该社的许多实际工作,都是由他们承担的。李大钊、陈独秀等给予该社以很大的帮助。张国焘参加了国民杂志社,并担任总务股干事,负责向社员筹集经费、经理出版和发行等业务。
与国民杂志社成立的同时,北京大学文科的一部分学生还成立了新潮社,创刊《新潮》杂志。其主要发起人和创办人是傅斯年、罗家伦和徐彦之等。新潮社以“反对旧道德,提倡新道德;反对旧文学,提倡新文学”为口号,对《新青年》起了呐喊助威的作用。国民社和新潮社成为北京大学颇有影响的两大社团。
国民杂志社在其成立启事中,规定了自己的宗旨:(一)增进国民人格;(二)灌输国民常识;(三)研究学术;(四)提倡国货。由于该宗旨所反映的是爱国主义的思想,所以它团结了不同类型的知识分子。参加该社的成员既有邓中夏、高君宇、黄日葵、张国焘等一批进步的知识分子,也有无政府主义者易家钺、国家主义者曾琦、基尔特社会主义者吴载盛以及段锡朋等一班人,成分相当复杂。由于成分复杂,所以该杂志的内容也很复杂。一般说来,该杂志的实际内容都要比它所标榜的宗旨更为激进。它除经常发表一些时事述评外,还发表一些专文,抨击日本帝国主义对中国的侵略,具有比较鲜明的爱国反帝色彩。国民社的这种政治倾向,不仅使它在当时的爱国知识分子中产生了很大的影响,而且使它的主要成员很自然地在后来的五四运动中发挥了骨干作用,成为运动的参加者、组织者和领导者。张国焘后来回忆起国民杂志社成员和他本人的思想状况时说:
国民杂志社的社员们都是狂热爱国的人物,后来成为五四运动的发起者和组织者,但他们对新文化运动的意见却有纷(分)歧,并常因此引起争论。大别之可分为三派:一是少数的保守派,以陈钟凡、黄建中为代表,主张保存国粹,反对白话文;二是几乎占半数的调和派,以易克嶷为代表,他是国民杂志社的主要发起人,提倡一致救国,同时也是一个新旧学说并行、东西文化并重的调和论者;三是与调和派几乎势均力敌的急进派,我和许德珩是这派的发言人,我们主张革命救国,同时拥护新文化运动。
我是国民杂志社的一个要角,很起劲的为它服务,但因上述内部意见的分歧,已经感觉不满足了。我在欧战结束的时候,与当时任北大图书馆主任的李大钊先生来往密切起来了。由于他的影响,使我增加了对于社会主义的兴趣,同时与无政府主义者黄凌霜、区声白等同学也来往较密。中文版的无政府主义书刊如克鲁泡特金、巴枯宁等人的著作我都涉猎过。我脑海中又增加了一些改造社会、到民间去等等观念,于爱国狂热之外,还有点社会革命的意味。
在《国民》、《新潮》创刊不久,邓康(邓中夏)、廖书仓等人又发起成立了北京大学平民教育讲演团。该团是在蔡元培平民教育思想的启示和推动下成立的,其宗旨是“增进平民知识,唤起平民之自觉心”。1919年3月23日,平民教育讲演团在马神庙理科校长室召开成立大会,选举廖书仓、邓中夏为总务干事,罗家伦、康白情为编辑干事,周炳琳为文牍干事,易克嶷为会计干事。在讲演团成立前即行加入者共有39人,张国焘就是其中的积极分子之一。
讲演团成立后,第一次讲演活动是在北京东便门内蟠桃宫举行的。4月3~5日,正值有庙会,讲演团便借此机会到此演讲。“是时黄沙满天,不堪张目,而其听讲者之踊跃,实出乎意料之外。惟第三日因为该庙会最终之期,故较前两日稍少。”参加这次讲演的共有25名团员,讲演大多涉及有关反日爱国、民主自治、破除迷信、反对封建家族制度、普及科学知识和提倡文化学习等内容,共38个题目。张国焘参加了4日和5日的讲演,他在4日讲演的题目是《蟠桃宫》,5日讲演的题目是《衣食住》。4月28日,讲演团又在护国寺讲演一次。4月底,又向京师学务局借用了该局在东、南、西、北4城的4个讲演所,作为讲演地点。
从五四运动前夕讲演团的两次讲题内容来看,大多数还是属于一般的启蒙教育,结合当时的政治形势的讲题还不多。这种状况,伴随着五四风暴的到来而大大改变了。
张国焘来到北京大学两年半的时间里,因积极参加各种活动,渐渐有了名气,成了学生中的活跃分子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