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生活也不尽如人意,临近不惑才等来了一次职务调动。虽然级别仍然是副科级审判员,但对张继峰来说,总算把一只脚迈进了城里。不过,他还有一只脚在农村。他的媳妇是神木沙渠村人,一直在家务农。他还有一个十来岁的儿子。他要工作、家庭两边兼顾。养家糊口是这个中年男人真实而沉重的负担。
一名旧时的中学同学看上去是他乏善可陈的公务员人生的转机。在张继峰41岁的时候,这名叫陈兴光(化名)的同窗找到他。二人曾经有些往来,数年前陈兴光从陕西府谷到神木来发展生意时曾住在张继峰家里,张继峰中间也帮陈兴光解决过生意上的几个小麻烦。
他们的话题很容易就聊到煤矿上。当时,煤炭里面已经散发出的金钱味道,仍然若隐若现,只有敏锐的投机者、少数先知者和距离它最近的人才闻得到。陈兴光是后者。他笃定地认为,虽然煤炭坑口价使出吃奶的劲刚刚在2004年年底从20块涨到了40块,但这一切仅仅是开始,神木地下那些过去被认为一钱不值的黑色物质,将迈上一条狂飙突进、一去不返的升值之路。
“在神木,错过它的人将被命运踩在脚下。”陈兴光信誓旦旦地说。他像在不容置疑地宣告某个预言,掷地有声。这把正在迷惑困顿中的法官一下子敲醒了。他继续对这位法官同学说,他在两年前入股的神木孙家岔镇宋家沟煤矿,如今大股东套现离场,他自己想接下这个盘子,总共需要拿出1800万。
只需略加判断,就可以知道这是桩没太大风险的稳妥生意。陈兴光经手这个煤矿已有三年,知道它的底细,如果没有一定把握,他不会敢下如此大的赌注。再者,只要是神木人,对宋家沟矿,都有所耳闻。它地处神府煤田腹地,是神木最负盛名的老矿之一,直到20世纪60年代,这里仍是神木唯一一处大批量产煤的矿井。可见其煤层之浅,开采难度之低。尽管历经多年铺张浪费的粗犷式挖掘,这里优质的上层煤源已经所剩无几,但它对于一家只拥有几名股东的小企业来说,简直仍是富饶无边的宝藏。作为一个成熟矿井,经营者还可以省去最大的一块风险:探矿成本,这意味着他们几乎不用再支付任何前期投入,就可以轻松拧开一个每天都流着钞票的水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