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局长还指出了被改革者们所忽视的隐忧:“神木境内的非神木户籍居民感觉不公平。神木县规定,中央、省、市驻神木各单位、各企业职工继续执行城镇职工医保制度,不享受‘全民免费医疗’。这样一来,只有神木户籍的人才能享受免费医疗待遇,同在神木工作的其他人员则享受不同的医疗待遇,招致这些人心理不平衡。”他对调研者们说:“神木实施12年免费义务教育和‘全民免费医疗’后,周边县的居民很是羡慕,一些人想方设法要加入神木籍。目前,神木的小伙子娶了外地的媳妇、神木的姑娘嫁了外地的老公,都要回到县里定居,为的就是要享受神木提供的各种福利待遇。为此,县里不得不采取一些限制措施,外来人口要想取得神木籍户口,必须经过县委常委会审批。”
榆林市财政局局长向来是神木医改的反对派。他向上级派来的调查员抱怨说,如此大投入的医改干扰了榆林财政部门正常的转移支付方案。在他看来,神木周边各县对神木的做法也感到不平衡,因为神木有钱并不完全是靠“勤劳致富”,而主要是靠“天赐”的资源。“市财政也在考虑如何加大调控力度,使神木的财力更多转移到周边贫困县。如果这样,神木再想加大对‘全民免费医疗’的支持力度,恐怕就没现在这么容易了。”他说。
从财政系统垂直下来的调查,搜集不到什么对神木医改未来乐观的声音。综合这些观察,调研小组很容易得出“神木医改无可持续性”的结论。在《揭开神木医改的神秘面纱》的最后,调研者分析,“财大气粗”的神木之所以能出台“全民免费医疗”模式,全靠雄厚的财力做后盾。如果把这一模式移植到其他地区,必然无法推行,更难以为继。
全国财政公共服务这个盘子里的钱一直都不够用。所以,财政部的干部们认为,值得研究的,绝不是如此“挥金如土”的民生工程和福利建设——甚至,这是个完全错误的方向。“对于像神木这样依靠资源先富起来的地区,如何通过完善财政体制来促进地区之间的财力均衡,进而逐步实现地区之间的公共服务均等化,才是需要关注的可持续的路径。”
报告在财政部系统内得到了最广泛的传阅。它首先得到了调研发起人财政部副部长王军的极大肯定。他称赞这篇报告“翔实且分析有据”。并在对报告的批示中,谈了自己对“神木模式”的思考。他说:“优先发展起来的、财力富足的一些市或县,在公共服务超一般平均水平方面,要不要有个限度(比如说在3倍以内)?谁来确定这个限度?或者反过来讲,留在市或县里过量的财政收入,要不要从体制上加以调整?如何调整?我觉得这已渐渐成为一个需要深入研究的课题了。否则,任由这些先富起来的市县自己搞‘共产主义’,可能会给我们的整体工作带来不小的负面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