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岁月
“文革”中,红卫兵烧光了梁漱溟所有的古籍字画,同时给了梁漱溟一叠白纸,命令他不许自由行动,老老实实交代一生的反动罪行。但是梁漱溟把这叠白纸用作了其他用途。在没有一本参考书的情况下,凭借自己的记忆,梁漱溟写作了四万字的《儒佛异同论》,然后又接着写出了《东方学术概观》。就这样,他度过了“文革”最初四年的生活。
1970年,政协恢复了工作,掌管政协的军代表宣布梁漱溟所在的学习组恢复学习,梁漱溟又重新出现在学习组。不久之后,传来了四届人大即将召开的消息。
这时,军代表宣布,政协直属学习组学习中共中央和中共文革小组为四届人大起草的《宪法修改草案》,并欢迎大家提出意见。
笔者:当时大家都是惊弓之鸟,非常害怕,没有一个人敢提意见的,都说这个宪法好,连个错字都提不出来。梁漱溟开始没吭声,到最后了,问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其实他早就想好了。他说我还要说一点。他说征求我们的意见,好不容易有这么一次会,好久不开会了,咱们一点意见都提不出来,好像我们这个政协委员有个脸面问题,意思就是水平问题。他说,我想我还是要提点意见。大家不知道他提什么,他一提,大家就吓了一跳。
他说我这个人,对这个法,中国的宪法,从民国时代开始,就已经开始搞这个了。我看过英国的法,看过好多欧洲的法。这个法,宪法本身产生,它是为了限制王权,限制个人的权力,希望大家都按照这个法来做,这是法的本意,所以,是不能够写个人如何如何的。我觉得这个宪法有欠缺,他没有直接点毛泽东,但是他点林彪,拿林彪来说。林彪那个时候并没有出事,在台上,他还并不知道林彪有什么错误。他说总纲上还写着接班人林彪。哎,我声明,我不是反对接班人,接班人外国不能有,中国可以有,这个谁要找接班人,谁接班,都是可以的。但是写上宪法,我认为是不妥的,道理就是我前面讲的,个人名字不能够写上宪法。第二条意见,说不设国家主席,这一条也不好。一国总应该有个元首,我们原来宪法就有国家主席,没有听说哪个国家没有元首;国家主席还是要,应该要,谁当,谁来当,那是另外一回事。
提完以后啊,当时会场上的情绪,鸦雀无声,情绪紧张,你看我,我看你。其中有个委员提出说,这个梁漱溟放毒啊,这个毒放大了,这话你要在外头讲的话,要砸烂狗头的。那个时候时兴这个话。
趁着这次会议军代表不在,学习组的组长,梁漱溟的老朋友于树德立刻采取了应急措施。
笔者:于树德说,他这个话,他负责。可是我们听到的人呢,我们现在就烂在肚子里头,出这个门谁也别说,家里老婆、孩子都别讲。咱们先做这两条,好不好?大家都同意。梁漱溟还赶紧说,我负责,我负责,我既然说了,就是我负责。他就说了这话。但是这个事情没有受批判。后来才知道,实际上上边有电话通知的,那就是总理办公室的,应该说是周恩来的意思吧,说某某人思想反动,利用这个机会放毒,不要纠缠,不要跟他纠缠。这样,这个事就放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