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他们说，在《圣经》的《创世记》里，早在亚当和夏娃出现以前，就有苹果了。鉴于新树结果子最短需三年，苹果早在他们出现的前三年肯定就有了。对肉体欢愉的认识当然出现得更早。

每年我去列克星敦，在我的母校——一所职业高中——演讲时，起头必要讲这句。我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因为我领导了马萨诸塞州唯一还在盈利的苹果园。果园有五十名员工，一百英亩茂盛的果树和一个极顺畅的销售渠道。萨德伯里农场、普利提食品店和许多连纽约人在周末都蜂拥而去的自采园，都用我们的苹果。阿爸做完心脏手术就退休了，所以我等于是接他的班。当然，演讲时我不会提这个。

孩子们眼看着一年年显得小，当然你也可以说这是因为我越来越老了。今年因为经济大趋势，孩子来得比往年少；现在流行的行当是冶钢和芯片加工——搞农业养不活人了。我看着他们陆续就座，百分之九十九的听众照例是男性。这我能理解。倒不是不尊重女权，但是在果园干活儿，要的是气力和肌肉，很少有女人能胜任。除了像阿妈那样的女人，但她到底属于特例。

我打算不谈果园的运作，不谈盈利差额，不谈果皮结痂，也不谈教科书上的管理案例。我要谈些谁都想不到的东西，以此带领他们进入我的世界。我想说说，阿爸在我小时候跟我一起坐在门廊下，浸在苹果酒的气味里，醺醺然给我讲的故事；正是这些故事，将果树栽培学灌输进了我的脑子里。我高中都没念完，也未必有做高管的头脑；我承认自己很多事不知道，所以我不想浪费他们的时间，我只说说我很了解的一些事。

《圣经》里提到的苹果，可能并不是现实中真正的苹果。如你所知，巴勒斯坦是不长苹果的，但是《圣经》第一次被翻译是由一个北方国家来做的，而苹果最早是从英国来的，这不就结了。我曾听说落基山的山顶上找出过贝壳化石，说是过去地球上有一个时期，水位有山巅那么高，所以留在了上面。苹果也有化石。考古学家们就在瑞士附近一个史前遗迹的烂泥里找到过黑糊糊的苹果残骸。想想看吧。

苹果很快向西边传开了。它是从一粒种子长起来的。你在地里丢一个苹果核，几年后就能长出一棵树苗来。我小时候，阿爸阿妈朋友的农场里，只要是没耕种的地，就有苹果树接二连三长出来。牛会啃它们的树叶，但没几年它们就长得牛啃不到了，树下会掉许多果子。牛聚在树下吃香甜的苹果，吐出来的核埋入土里就成了新种子。我们自己牧牛的草场上有棵苹果树，结火一样红的果子，拿它做苹果派一点儿也不输给麦康果。我没去研究它的种，也没想过当新品种上市……要不然现在我可能要有钱得多。

挪威神话、希腊神话和童话故事里统统都能找到苹果。这些故事阿爸都跟我说过。我知道白雪公主的毒苹果，也知道夏娃堕落的原因。在斯堪的纳维亚，有个叫伊杜纳的人存了一箱苹果，后来诸神吃了，才长生不老。英格兰直到19世纪，还有为苹果树祈愿的仪式，以求获得大丰收。而在这里，我们的新英格兰，姑娘削完苹果都要把整条果皮越过头顶向后抛去，看能卷成个什么字母——据说这就是未来爱人姓名的首字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