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历史上看,美国一直视节俭和自给自足为“高尚的美德”,这在一定程度上中和了美国文化对消费的痴迷。本杰明·富兰克林就曾说过“勤劳和节俭使人变得富有”,简单的生活被认为是高尚的。梭罗在1854年就曾写道:“许多所谓的‘舒适生活’,不仅不是不可或缺的,而且有碍于人类自身的提升。”在大规模生产和销售出现之后,许多美国人沉醉于将美国想象成一个充满欣喜和诱惑的消费天堂,但也有一些人对肤浅的物质主义嗤之以鼻。1932年10月,美国正深陷于大萧条之中,埃尔斯沃思在《北美评论》上发表文章写道:“这个国家的公民需要学会一种……生活的哲学,而不是拥有的哲学;快乐的哲学,而不是财富的哲学。”
几年前,伊利诺伊大学的心理学家埃德·迪纳对彩票中奖者和《福布斯》杂志评选出来的前一百名最富裕的美国人中的一部分进行了采访,发现他们的幸福指数只比一般美国人高出一点点,而且他们大多数时候所感受到的快乐都不是长久和持续的。其他国家和其他文化背景的人也有类似的情况,密歇根大学的研究者罗纳德·英格尔哈特对来自17个国家的256 000名对象进行了调查,发现在温饱得以满足的情况下,收入水平和幸福感之间并不存在必然的联系。金钱能够买到的东西带给人的满足感存在着一种递减规律,我们第一次享受到某件商品时的感受可能会非常美妙,但第二次就没有第一次那么好了,第三次甚至会让人觉得单调乏味。只要我们不是在温饱线上挣扎,除了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幸福感更多的时候来自我们对已有事物的珍惜和欣赏。
事实上,人们想要的绝大部分东西是无法用金钱买到的。1943年,行为科学家亚伯拉罕·马斯洛写下了《人类动机理论》,在文中他认为人类的需求是分层次的,低层次的需求包括食物、住所、性和睡眠(其中前两项是典型的商品,但是不可否认我们的社会中也存在着提供后两项的市场);再往上就是安全和保障(通常也是用金钱来实现,比如购买门锁、通过纳税来为警察支付工资以及支撑司法体系的运行等)。如果这些基本需求中的任意一项得不到满足,我们就不得不把大部分时间花在补救措施上,但是即使这些基本需求都得到了满足,根据马斯洛的理论,我们的高层次需求是难以通过市场这个途径来获得满足的—而且购买这个行为本身就剥夺了可能带来的精神满足。这些需求包括“归属”,如爱、接受和友好关系,以及“尊重”,如自尊、社会地位和他人的认可。马斯洛的需求金字塔顶端是“自我实现”,也就是我们对寻找生命意义和自我表达的热切渴望。
有人会说,随着工资的不断减少,人们可用于消费的收入也不断降低,人们得以—至少从理论上说—享受更加简单的生活。在大萧条来临之前,许多美国人为了补偿不断减少的时薪,不得不延长工作时间,压缩自己的睡眠时间—据统计,与20世纪60年代时相比,美国人的平均睡眠时间每晚减少了1~2个小时。(对睡眠的剥夺同时也催生了一个全新的产业。2007年,美国人花在跟睡眠相关的产品和服务上的钱达到了惊人的239亿美元—用以屏蔽杂音的白噪声机、特殊的安眠床垫以及治疗失眠的药品等无所不有。根据佛罗里达州坦帕的一家研究公司—市场数据公司的测算,美国人在睡眠上的花费是十年前的两倍还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