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说着,忽然听到院里有人喊:“张广泰在家吗?”
“谁啊?”王玉珍出门一看,见是一个老人,肩扛两把锄,腋下夹两把镰刀,站在院心。
王玉珍不认识他,问:“你有什么事儿?”
“广泰在家不?”
“您是哪位?”
“我叫曲国经,咱们一个村的。”
“噢,您啊,进屋说话吧!”张广泰迎出屋来,对王玉珍心怀敬意地介绍:“大柳树的老村长,党支书。”
王玉珍应承道:“进屋吧,进屋吧!”
曲国经说:“不了。我要下地,顺脚来看看你们。黄吉顺没给你们留下农具吧?”
王玉珍说:“想留下把锄来的,他和成才都说不要。”
曲国经问她:“为什么不要?”
张广泰在一旁说:“市里那边的潘凡同志说,以后争取给我们补上一个户口本。”
曲国经笑了:“我认识他。没补上之前,我就得拿你们当大柳树村的一户农民对待。这两把锄,两把镰,算村里分给你们的。广泰,明天我来带你下地。”
张广泰疑惑地问:“下地?”
曲国经说:“我给你安排点活儿。我知道,你在这里,除了一块小菜园子,没有大地,过两天,我跟几个互助组商量商量,看哪组能收留你。”
张广泰更疑惑了:“收留我?收留我干什么?我是工人啊!”
曲国经又笑了:“知道,爷俩都是工人。还有个大学生,有国家安排工作,我们不管。你们爷俩,张成才,我想来想去,把赵孤老的担子给他,还合适。赵孤老什么也没留下,就剩个锔锅担子。成才不是学的黑白铁吗?叫他先在村里转悠着,锔个锅了盆的。然后,叫他到周围各村去揽活,自食其力,就算安排了。你呢,不大好办,大柳树没有铁匠炉。”
张广泰两眼发直地看他,一时转不过弯来。
“咱们大柳树,被评上‘新农村’了。家家都参加了互助组,没一个闲人。你也不能例外,你也得下地。”
“我下哪里的地?”张广泰满头雾水。
“我不是说给你安排吗?工人觉悟应该比农民高,来到农村,也要起工人阶级的三大作用。呃,带头作用,桥梁作用,模范作用。带关系来了吗?”
“什么关系?”张广泰更糊涂了。
“你还不是党员?”
“我怎么会是党员呢?”
“怎么?不稀罕入?”曲国经一脸严肃。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入党,那得很先进的人物。”
“你这人,身上有种先进性,这一点我各方面了解过。明儿哪也别去,我来带你下地,啊?”
“明儿,我不能跟你下地!”张广泰摇头。
“有什么事吗?没什么事就得下地呀,在农村不下地,秋后没有粮食,你一家四口吃什么?”
“我再说一遍,我是工人。”张广泰不耐烦了。
曲国经不愠不火地说:“我也再说一遍,你原来是工人,现在得当农民了!没有厂子上班,没有工资,不种地,喝西北风?”
张广泰哑口无言,成才在旁傻瞪眼。小芹双颊通红,眉头紧锁,过了片刻,快步出门而去,成才急忙追上去,拉住她:“小芹!”
小芹一甩手:“干什么你?”
曲国经离开张家的时候看见了小芹,他说:“小芹,回去告诉你爹,就说我说的,佩服他的高明。”
小芹愣愣地看了他片刻,跑了。
张家院里,王玉珍嗔怪张广泰:“你也是,人家好心,又是村长,你就先给人家个面子,下几天地怕什么的呢?”
张广泰一跺脚:“哎呀你,别烦我!”
在新新居的厦下,于凤兰正忙着招呼客人。屋里,菜案上堆满菜、馅、揉过的面,大翠在“乒乒乓乓”剁肉馅,汗湿衣背。小芹跨进门来,叫一声:“姐!”便拉大翠进了房,急问:“成民给你来信了吗?”
“没有。”
“你不是给他写了吗?”
“写了没寄。”
“啊呀,怎不寄呢?”
“怎么了?你这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