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活上,更具体地说,在往后两人的男女之爱上,这场“胡张之爱”对张爱玲的影响无疑是很大的,若与胡兰成从其所受的影响作比,那就更大了。但这无从假设,只能按一般常理推想。对张爱玲而言,更重要的是其创作。
与胡兰成这场短暂的结合,以及以后几年断断续续的关系,对张爱玲的创作似乎是有得有失。失在无形而得在明处。
若将胡兰成与张爱玲的相知相识确定在胡兰成所说的1943年10月,在其读了《封锁》之后给苏青去信之时,那么张爱玲在这之前和之后所写小说的环境背景——不是风格,恰恰就有了一个大转变。
在这之前,正如张爱玲所说:“我为上海人写了一本香港传奇,包括沉香屑,一炉香,二炉香,茉莉香片,心经,琉璃瓦,封锁,倾城之恋七篇。”{12}这七篇故事,都用的是她自己的经历,写的是香港故事,煞尾就是七篇之中最好的《倾城之恋》,写于1943年9月。
这七篇,张爱玲基本是按时间先后排序的,其中唯有《琉璃瓦》,上海山河图书公司1946年1月所出《传奇》增订本上这篇小说篇末所印的写作日期为10月。这应该是印错了,因为张爱玲自己写清楚最后一篇是《倾城之恋》。
在这之后,检索《传奇》中其他小说的写作时间,接着就是写于1943年10月的《金锁记》,然后就是1944年的六篇:《年青的时候》(1944年1月),《花凋》(1944年2月),《鸿鸾禧》(1944年5月),《红玫瑰与白玫瑰》(1944年6月),《桂花蒸、阿小悲秋》(1944年9月),《等》(1944年11月)。
《传奇》中仅收了一篇1945年的小说,即写于1月的《留情》。
可以清楚地看出,1943年10月是张爱玲小说环境背景变换的一个分界点。此前此后,张爱玲小说的环境背景从香港转到了上海。
1943年10月,张爱玲创作了她最好的小说《金锁记》,此时,按胡兰成所记,两人之间最多只是相知——互相知道,他看到了《封锁》,写信给苏青,苏青向张爱玲转达了他的赞赏。仅仅相知,不会有多大影响,而正如笔者在前所比较的,胡兰成的义母与《金锁记》中的七巧实在有着太多的相似之处,而10月又是张爱玲小说环境背景转变的关节点,故此笔者推断,胡兰成与张爱玲实际相知相识的时间要比他所说的更早。
义母的故事,胡兰成肯定和张爱玲说了许多,也肯定深深打动了张爱玲,这里再提供一个材料。除了《金锁记》外,张爱玲另有一篇散文,也是取材于胡兰成讲述的义母逸事。他怎样讲的,无法知道,但胡兰成自己以后也记了一点,好在两者都不长,引在下面比照一下。
先看胡兰成所记的义母:
女心就是凄凉喜悦的,但她那时尚未自觉,亦不知有凄凉。如此到了廿二岁,来做媒的人踏断门槛,她父母挑三拣四总难得相当,而她本人亦不在其意。忽一日,她去后园里树上晾手巾,见园门开着,就移步至河边路侧看看杏花,却遇着一少年也在那里,她知是邻家的亲戚,挽了人来说过媒的,此刻不意相见,虽两人立处相隔数步路,彼此简单招呼得一声亦很不自然,她却心里一惊,她是现在才分明看见了自己是女身,且心里对他有感激,两人都觉不好意思,她更是站立不住,就逃回来了。[13]
张爱玲却将之写成了一个近乎完整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