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TNQ的女员工的交谈,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两个印象。首先,无论她们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她们都一心想让他们接受最高层次的教育。其次,即使我问有些冒昧、非常私人化的问题,她们也丝毫不介意。事实上,在印度,爱管闲事也是一种美德。“不,不,没关系,这是一种关心。”梅隆·坦乔尔说,她是一位年轻的穆斯林妇女,当我问她是否会只要一个孩子时,她那样回答,并且告诉我“我想这要和我的丈夫商量”。她的母亲居住在印度南部的坦贾武尔镇,这里因其神庙群而闻名,母亲常常戴着面纱,没有接受过教育。坦乔尔的父亲坚持让妻子待在深闺中,却不介意他的女儿不戴面纱在外面到处走动,和男人一起工作。这是为什么?“我不知道,”坦乔尔说,不可思议地摇摇头,带着一种典型的南印度风格,似乎她从未觉得有什么不正常,“或许我与她不一样吧。”坦乔尔的婚姻是父母安排的,但是对于她是否会为自己的儿子安排婚姻,她显得很矛盾。“这随便他自己。最重要的是他要成为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她说。普莉娅·雷蒂是另一位员工,她的祖籍是安得拉邦。她的丈夫是泰米尔邦的婆罗门,他们是在一个政府办公室相遇的,当时两人都去申请驾驶执照。“那是一见钟情,”她说,“我想当时已经忘了驾驶执照。”她的母亲是一名家庭主妇,她希望自己的女儿将来成为一名专业人员。在某种程度上,玛丽娅姆对于她的员工就像一位母亲。虽然工作异常繁忙,但她说正是与商业的“爱情”让她干劲儿十足:“事实上,这无关金钱,我不想成为坟墓中最富有的僵尸。这是新印度的一部分,它能为那些处于弱势的人们提供前所未有的机会。”
玛丽娅姆和她的许多员工,以及詹姆斯·保罗的价值体系,与盛行于印度绝大部分农村的价值观有着天壤之别。几乎每周,都会有一起与种姓相关的谋杀出现在报纸头条。农村种姓暴力的起因之一,是当一对来自不同种姓的青年男女试图私奔被抓住时,往往会酿成悲剧。通常,谋杀是由双方家庭中的男人下手的,这对年轻的恋人有时会被活活烧死,有时是用刀割的酷刑折磨致死。这种现象在印度北部尤为严重,在喀纳塔克邦,类似性质的事件也时有发生。自然,这些事件让詹姆斯非常不安。
在信息系统技术公司办公室的隔间里,最令詹姆斯自豪的,是挂着一张“生活之艺术基金会”和珊卡的画像。珊卡大师的修行所距信息系统技术公司的企业园区仅一小时车程。我们在第一章中提到过的孟买的网络企业家,阿洛克·科日瓦尔也是“生活之艺术”的一名信徒。詹姆斯告诉我,他的许多同事都会去参加珊卡的晚间讲道。“有时只是冥想,并帮助减压,”詹姆斯说,“但同时也是一种唯灵论。我们必须变得更加印度化,以增加我们的自尊。比如,我不明白为什么人们有美味的印度柠檬汁解渴,还要喝可口可乐。”我明白他的意思,但是我想知道他为什么单选出可乐作为背叛印度化的例证,那么,他自己在英式运作的企业工作,为西方客户服务,又将作何解释呢。他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说:“最终我希望能为农村中的穷人服务。在信息系统技术公司,我们已经成立了一个称为’Good for Nothing‘的组织,教农村妇女编篮筐。我希望有一天,能全身心地投入其中。”
后来,在仔细翻看我的采访记录时,我深刻地感觉到,在许多方面,詹姆斯和他的同事是印度新型中产阶级的代表,他们技艺精湛、游历四方、富有,而且与不同种姓、宗教背景的人均能融洽相处。同时,他还谈论了许多有关保护印度文化及宗教遗产的必要性。他认为世界文化充斥着诸多不良方面,如家庭的分裂、对长辈的无礼、过分的消费主义、宗教价值观的丧失以及拜金主义等,故而要保护印度文化,使其不受污染。印度许多人的传统见解是,印度的传统道德观和价值观要强于西方。这一点在詹姆斯的一些话中尤为凸显。“我强烈地感觉到我们必须保护印度的文化和道德观,”他说,“由于殖民主义,我们习惯于为自己的传统感到羞耻。现在,我们已经独立了,再也没有任何借口。我们的命运就在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