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枪炮侯》(53)

枪炮侯 作者:海波


先生一字一顿地:“记着,妹仔、玉姑,此公名叫孙文。”妹仔、玉姑点点头,瞪大眼睛望着窗外。清兵从对面房内推出几位伤者,押出庭院,扔在地上的是一面青天白日旗……

1895年,孙中山领导第一次广州起义,因叛徒告密,未发事败,陆皓东、朱贵全、丘四等人牺牲。

回想至此,妹仔起身在房内踱了一阵,又倒在床上,侯久满的声音响在耳畔:妹仔,阿爸最舍不得的,就是你……除了爱玩,你是我侯府最不愿问政的一人。此番出国,你除了技艺,切记不要学洋人的政治,更不能与孙文、康梁勾连……忽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和一个人的低语:“冯先生,今晚的事您就不要参加了,孙先生还期盼您早日造出我华人的第一架飞机呢。”妹仔看着门一怔,从床上跃起,拉开房门,楼道内已无人影。妹仔痛苦地又踱了两步,一头栽倒床上,拉开被子蒙住脑袋。

清晨,侯府书房内,赫顿指着墙上的字母纸片教众人发音。阿尔萨兰等着跟他念。

入夜,旧金山海关的木屋前,官员甲、乙扮作厨佣,提着饭桶、水壶走来,左右看看,将纸包里的毒药倒进壶里,然后敲敲门上小窗:“开饭了。”

小窗打开,孙中山伸出手:“谢谢同胞兄弟。”

突然,一只手打落水壶:“尔等休想戕害孙先生!”几个黑布蒙脸男人,将官员甲、乙打倒,转身飞跑。看守木屋,正在不远处与女人搭讪的警察,使劲吹响了铜哨。“好个逆贼乱党!”官员甲、乙掏出枪来,紧追不舍。

附近,一个白布蒙脸的人,看着黑布蒙脸的男人跑过,待官员甲、乙奔来,猛然伸出脚,官员甲绊倒,官员乙随之也倒,那人拔腿便逃。官员甲、乙爬起紧追:“站住!站住!再逃,就开枪了!”那人只得站住。官员甲、乙靠近,一把揪掉蒙布,露出妹仔的脸来。他叹了口气:“唉—真是倒霉!大鸟怕是造不成了。”

官员甲纳闷:“什么大鸟,转过身来!”

妹仔突然大叫:“孙先生快跑!”官员甲、乙不由回头。妹仔撒腿又逃,并掏出摔炮向后连丢几个。官员甲、乙吓得趴在地上。

警哨骤急,两三个美国警察奔来,将官员甲、乙按住。

海边的一片盐田前,正良坐在土丘上吃着饼,呆呆看着远方。远处,仅着兜裆的盐丁,操劳熬盐。一个包着头巾的穷苦少年,边拾柴,边看着正良咽口水。正良看看少年,将饼递出:“饿了吧?”少年摇摇头,继续拾柴。

正良看着盐田感叹:“天下再没有比盐丁更苦的人了。”那少年趔趄几步,栽倒晕了过去。正良奔过去抱起少年:“小弟弟,小弟弟,是饿的吧?快醒醒,吃两口东西……”正良将饼朝少年嘴里塞,但少年张着嘴,却不知咬。

正良愣怔片刻,不禁想起:“‘乌鸟之情,愿乞终养’,乌鸦尚知反哺……”正良忙嚼烂了饼,口对口地吐入少年口中。少年果然一口一口咽着,终于醒来。少年看着正良抱着自己喂饼,猛然挣扎,头巾落地,竟然是个少女!正良惊呆了。少女满脸通红,爬起疾跑。正良朝着另一方向也跌跌爬爬地狂逃、大叫:“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正良并非有意非礼……”

次晨,侯府内,侯久满、戴刀、赫顿蓬头垢面地围着戴刀的那张“机器炮”图纸,连争带画。

侯久满道:“这种设计坐力过猛,持枪兵弁以肩相抵,难于久支。而且阻力极大,速率必减。”

赫顿解释:“坐力大是大些,但它的原理就是靠击发时,药筒底部向后形成的压力,推动枪机后退,而完成的自动循环。”

戴刀指着一处,斟酌着:“在这儿……在这儿是否可以加一个复进簧呢?”

窗户被敲了敲,传进阿尔萨兰的声音:“你们又吵吵了整整一夜!红毛!还上不上课了?”

“上,上。”赫顿奔出门,“夫人,您最好别叫我红毛,还有那么多其他学生。”

侯久满:“正是!人家是先生,红毛是你叫的吗?!”

阿尔萨兰撇了下嘴:“戴刀,一会儿的课别听了,赶紧歇息,落下的功课……”

“我补!我补!戴大哥,落下的课我给你补!”玉姑奔来,闯进门,又马上退出:“哇,这屋里臭死啦!”

书房内,赫顿给众人上英文课,他开始发卷子:“你们这次的考试成绩很不错。但是得A的,只有这两位女士。”赫顿发到玉姑和阿尔萨兰,“你们两个,在语言方面很有天赋,自学能力非常棒,几乎你们一天学的,比我当年一周学的都多。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你们就可以去英国留学啦。”

玉姑撇嘴:“谁愿去英国,英国鬼子是我广东百姓的宿敌、死敌!”

阿尔萨兰也不冷不热地:“这府里有长有幼,你别将什么人都码在一起,称呼‘你们’。”

赫顿怔怔地:“你们俩……好好,夫人,小姐,今天我和老侯要早些去工厂,这节课,请二位带着大家自习,我晚上回来检查。”说完奔了出去。阿尔萨兰与玉姑彼此看看,阿尔萨兰傲然出门。

玉姑大声道:“今天我是先生,大家跟我念:GO!”

众人:“GO!”

玉姑:“GO是走,也是滚的意思。GO!……GO!……GO!”众人面面相觑,不敢跟读。

阿尔萨兰狠狠瞪了门内一眼,冲赫顿叫道:“小红毛!你不是有话要讲吗?”

赫顿站住:“阿尔萨兰夫人,求求您,别叫我红毛,更不要叫我小红毛,我实在不想也做您的儿子。”

“谁要你做儿子了?”

赫顿走近他:“阿尔萨兰夫人,您也许是在用红毛、小红毛的称呼,刻意与我保持距离,这实在是大可不必了。过去,我曾经冒犯过您,现在真诚地向您道歉。”赫顿鞠了一躬,“其实,回到英国后,我经历了很长时间的痛苦,才割舍了那段苦涩的初恋。我很高兴又回到中国,很高兴又看见了您,同时,我也急于无比诚挚地对您说:阿尔萨兰夫人,赫顿由衷地祝愿您的生活能愉快起来。并由衷地希望,我能做您与老侯,共同的好朋友。”说着,赫顿极绅士地又鞠了一躬。

阿尔萨兰吃惊:“你要跟我谈谈的,就是这个?”

次日,家庙庭院,一贫穷的盲目老妇拄拐急入:“狗东西!你出来!”

可言奔出房门:“老婆婆,您找谁?”

老妇循声一把抓住可言,用头撞着:“狗东西!你做的好事!你做的好事!还我孙女的命来!”

可言大惊:“晚生做了什么?老婆婆……”

老妇骂道:“你糟蹋了我那可怜的孙女,害得她寻死觅活,还装糊涂!”可言一头雾水。

“是我,是我。”正良跌跌撞撞奔出门跪下:“老婆婆,正良确确实实不是故意非礼啊!”

旧金山,旅店房间内,妹仔正在洗脸,有人敲门。妹仔一怔,警觉地问:“谁?”

“您好,我姓冯,也是中国人。”

妹仔犹豫了一下,打开门。

21岁的冯如西装短发,笑眯眯地伸出手:“您好,我叫冯如,我能进去和您谈谈吗?”

“……您好。”妹仔看看,迟疑地与冯如握手,将冯如让进房间,看了看走廊,关上门。

冯如进门,看见妹仔的旅行箱还未打开,笑着说:“真是谢谢您,您连旅行箱都未打开,就……就帮了自己的同胞一个大忙。”

妹仔对着冯如惊讶地嘴巴大张:“啊?你会造飞鸡?会、会造大鸟?”

冯如笑笑:“我12岁就跟着父亲来美国了。这次到旧金山,本来是为了筹措制造飞机的资金,没想到遇上孙先生的事。”

妹仔惊喜过望:“这简直太好了!妹仔简直真是太幸运、太幸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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