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枯叶夏天(11)

纯真及其所编造的 作者:飞氘


作为安慰,阿木送了我一盆仙人球,看上去似乎是马路边上几块钱一盆的那种东西,意思是希望我像这玩意一样坚强,但此刻我心情很糟烂,神经也过敏得可怕,因而猜疑这个表面上看似普通的草本植物其实可能是传说中的“时光草”,而阿木是想看看我此刻的心情究竟能养出什么怪物来,果然如此,阿木的用心实在险恶,但我同样对自己的灵魂感到好奇,所以还是很宝贝地把它放在了窗台上,让它和我一起忍受生活的折磨。

严肃认真地自我反省后,我发现是英语这个冤魂拖了我进步的后腿。痛定思痛,我决定重出江湖,要给那些不知怎么竟然还排在我前面的人一点颜色看看。于是发奋图强的我买了一本什么宝典反复操练各种题型,一心要把英语搞上去。阿木立刻感到了威胁,她发现我的英语成绩正以一种令人害怕的邪门歪道的势头突飞猛进,并在一次小测验后终于超过了她。阿木认定这纯属偶然,即便后来我屡屡以一两分之差使她成为手下败将,她还是难以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我不无得意:“呵,以前我不学的。现在我发奋了,你就不行了吧?哈哈 ”阿木的观点是:“自从和你坐在一起后我的英语才变成这样的,还不是因为你发音不准我才 ”我认为这观点纯粹是伪科学的。

生活已经相当无聊,能在苦脸魔讲英语卷子时如愿地发现对方做错了一个题成为我俩惟一的乐事。每当一个答案公布,我立刻激动地拽住阿木的胳膊,亲自检查她的卷子。一看到她竟然做对了,我就会很怀疑:“这题你都做对了?奇怪。”阿木瞪着眼说:“你有病啊!别小瞧人!”我不依不饶:“是不是刚刚改过来的?”阿木用力挣脱我的手,生气地说:“懒得理你!”如果看到阿木拿起橡皮在卷子上猛擦,我就抑制不住地狂喜,人生多美好啊。

我看闲书的速度明显慢下来了,但仍然一见到卖便宜书的摊子就力有余而心不足地站住不动,狂翻一通,过过眼瘾。后来那老板见我总看不买对我意见很大,为了安抚他,我以帮助他早日奔小康的崇高心态,偷偷摸摸地买了十几本书,然后利用从海绵里挤出来的时间偷偷摸摸将它们看完。惟一知道这恶劣事件的人只有阿木,她见我正在看《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于是白费唇舌地对我说: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看这个?”这时的我也不像以前那么嚣张了,我问心有愧地想:都什么时候了,我还看这个?都33名了,天啊,太危险了!所以我把心思收拢继续看书,以便能早日看完尽快重返正途。阿木见我执迷不悟,于是叹气摇头。

其实,执迷不悟的不是我,而是我的成绩。在声势浩大的“3?20”后,排在我前面的长江前浪有一半被排在我后面的长江后浪给干掉了,我本人则在浪奔浪流中稳坐在30名的钓鱼台看着浪花淘尽英雄。这一次是语文拆了我的台。我很可笑地发现,在学了十几年汉语后自己终于变成了一个文盲,连字都读不准了。我不知道把“相处(ch )”读错了声调是不是就从此地球不转江河逆流了,我只晓得如果事情再不加以控制,对我来说日月可就要无光了。于是我浪子回头:语文课也不看小说了,也开始做一点练习题了,写作文也不敢信口开河而是摇身一变忧国忧民居陋室而不忘匹夫之志了,干脆地说我开始装起孙子了。

阿木的成绩一直在一个范围极大的区域内摆动不定,而这个区域的上限也离大学的门槛稍微有点距离。于是她只能伤心无语地趴在桌子上。而我为了掩饰自己不懂怎么安慰她,也只好趴在桌子上,盯着那盆毛茸茸的仙人球发傻,或者扭头去看窗外落寞的夕阳,吟几句落寞的小诗。

三月末终于下了一场暴雪,当天就化得一塌糊涂。阿木忧伤地望着窗外,开了一个很让人伤心的玩笑:“如果六月时还下雪,我就能考上清华。”我听了之后干笑了两声,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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