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很早上床。
马塞尔·普劳斯特
回到公寓,我像往常一样听电话留言。两阵毫无意义的哔哔声,一个拨错号码了,另一个是朋友打来的,可是刚说话就被打断,接下来是三个我并不想联络的人,但现在只好给他们回电话了。
上帝啊,我恨这台机器。
之后,我坐到书桌前,查看今天的信件。我把一些账单扔进垃圾桶——原本是垃圾桶的地方,然后才想起我已经把垃圾桶搬到厨房去了——这一下子惹恼了我,于是把剩下的信件一股脑儿塞进抽屉,顺便打消了做家务的念头,原本以为这可以帮助我整理思绪。
现在大声放音乐太晚了,公寓里所剩唯一的娱乐方式就是威士忌,想到这儿我拿起一只杯子和一瓶威雀苏格兰威士忌,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走进厨房。我往里面加了不少水,兑成我熟悉的口感,之后坐到桌子旁边,手里拿着一台便携式口述录音机。有人对我说,大声讲出来有助于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我问他们这东西对黄油有没有作用,结果得到了否定的答复,但除此之外,这个办法能帮助你解决一切困扰你的麻烦事。
我往录音机里放了一盘磁带,按下录音开关。“剧中人物如下,”我说道,“亚历山大·沃尔夫,萨拉·沃尔夫的父亲,贝尔格拉维亚里尔大街乔治风格的小户型屋主,盖恩·帕克公司的董事兼首席执行官,请报复心极强的瞎子设计师做过室内装修。来历不明的男性白种人,美国或者加拿大人,五十来岁。雷纳,大块头,有暴力倾向,已被送进医院。托马斯·朗,三十六岁,家住韦斯特伯恩街四十二号D座,前苏格兰卫队成员,以上尉的军衔光荣退役。以上为到目前为止所掌握的事实。”
我不知道为什么录音机能让我用这种语气说话,但事实就是如此。
“不知名男子试图雇佣托马斯·朗来非法杀害亚历山大·沃尔夫,朗婉言相拒。原则性强。道德高尚。为人正派。”
我喝了一口威士忌,看着录音机时突然想到自己以后会不会把这段独白放给别人听。有个会计师告诉我,这玩意儿值得购买,因为我可以得到退税。但由于我根本不交税,也不需要口述录音机,对这个会计师更谈不上信任,我把这台机器视为自己并不明智的购置之一。
来,接着说。
“朗来到沃尔夫家,打算警告他家里可能会出现刺客。沃尔夫不在家。朗决定自己来做一番调查。”
我顿了一下,这“一下”其实并不短,于是又喝了几口威士忌,把录音机放到一边,慢慢陷入了沉思。
我调查的唯一结果就是“什么”——连这两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出口,雷纳就用椅子朝我砸过来。此外,我所做的就是把雷纳弄得只剩半条命后逃之夭夭,心中强烈希望把他另外半条命也送上了西天。这样的事如果没有把握可不要轻易留在磁带里面。很神奇的是,我真的没有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