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时间。这就要引用表现主义对“故事”和“情节”的区别,表现主义认为,在一个故事里,“故事”是带时序的,“情节”则不受时序约束。[1] 倒叙,闪回,重复的场景,迂回的进展,突兀的中断,被隐瞒被掩盖的,误会,偏见,毫无意义的饶舌……断裂的、零散的事件构成“情节”。经典的侦探故事便是违背时序地安排情节:作为事件开始的犯罪动机,总是在故事接近终局时才昭然。《公民凯恩》又是一种情节安排的典范:循着新闻里关于凯恩三言两语的描述,回忆的闸门打开,凯恩一生的吉光片羽一次次地重现。
关于时间,有两点值得注意。首先,故事发生的时序未必是叙事的时序。讲述者会从全知的角度,重组事件和情节,在这个过程中,被拉伸、被压缩或被扭曲的时间值得特别注意。其次,剪辑、摄影、场景布置与音效这些技术手段都服务于叙事,它们参与构成情节。
在电影的叙事中,故事和情节的差别创造了电影中的时间。热拉尔·热内特指出,这种差别体现于秩序、时序和频次三方面。[2] “故事”中顺序发生的事件,变成被讲述的“情节”时,就可能是被随机安排的。同理,“故事”中的时间和“情节”中的时间可能是同步的,也可能后者是前者的压缩或拉伸,瞬间被拉得绵长,抑或流年飞逝。此外,在“故事”发生时,某些事件转瞬即过,然而在被讲述的“情节”中,那些本该尘埃落定的事件会一次次地重现重演,通过不同的视角不同的口吻。在《公民凯恩》里,歌剧院的一幕就一次次出现在不同人的回忆里。被打破的事件的秩序、时续和频次,成了叙事中的时间法则。以此为参照,我们再来看德莱叶电影中的时间,在那些故事里时间仿佛停止流动,近于凝滞,在叙述中时间成了若有若无的稀薄的存在,使得整个作品倾向极简的抽象。
3. 空间。好,让我们来谈叙事电影里的时空关系。电影里的空间构筑是个技术活,它仰赖于场景布置(涉及灯光、服装、道具、演员在画面中的位置等)、摄像(要考虑距离、角度、运镜或固定镜头)、剪辑和声效。分析德莱叶电影的过程,亦是思考经典好莱坞电影中的场景安排,传统的运镜,连续剪辑,以及灯光等,是怎样创造了故事的空间,带来或真实或迷幻的效果,即作为客观存在的“物”,如何触动并影响着我们情感的“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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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关于故事与情节两个概念之区分详解,见Tzvetan Todorov: Some Approaches to RussianFormalism 一文,刊载于Twentieth Century Studies 第7、8期,第17~18页。
[2] Genette: Figures III ,第67~18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