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则徐无疑是以“以示限制”为优先的,但事实证明行不通,因为你根本就限制不了人家的坚船利炮。琦善、耆英等无疑是以“俯顺夷情”为优先的,但事实证明也行不通,因为人家的胃口永无满足。而叶名琛想走“第三条道路”,即在二者之间保持一种平衡,但事实证明也是行不通的。
我这里这样说,似乎将林则徐放在了与琦善、耆英、叶名琛们相提并论的地位,这可能会让许多人不舒服和不能接受,因为林则徐在当世和后世的一般人心目中,是一位空怀爱国抱负和拥有制敌良策但无施展机会的跨越时空的民族英雄,以至于许多人认为清政府在鸦片战争中的失败,仅仅就是因为没有大力任用林则徐。其实这种认识只是基于林则徐的个人道德的层面来看的。从林则徐个人道德层面上来看,他公正、无私、严明,这些都是毋庸置疑的,但仅有这些就可以退敌了吗?除了那些迂腐的儒生,恐怕谁都会知道答案是否定的。正是基于这一点,著名历史学家蒋廷黼分析说:“林不去,则必战,战则必败。败则他的声名或将与叶名琛相等。”因此,林则徐也好,琦善、耆英也好,叶名琛也好,他们的失败是注定了的。
但是林则徐由于过早地被罢免了职务退出了历史舞台,按他想法走下去究竟会怎样,似乎还没完全见底,还留有一定的悬念,这让人们在他身上不由得寄托了无尽的遐想,甚至有人更明确说:“如果被重新起用的林则徐能继续得到道光信任,不被‘革去四品衔,(与邓廷桢)均从重发往伊犁效力赎罪’,他于1841年6月到达定海之后并由他来主持收复浙江失地的抗英军事行动,奕经失败的命运会很快落到他的身上;如果林则徐在1850年10月被任命为镇压广西农民起义的钦差大臣后,不在赴任途中病逝于广东潮州普宁,他很快便会蹈其后被任命为钦差大臣的李星沅、赛尚阿的失败覆辙。”但这毕竟只是一种推断,并不妨碍人们在他身上寄托无限美好的遐想,所以林则徐终究成了毫无异议的民族英雄。琦善们的梦想也很快被人家的大炮轰得粉碎,结果自然也见了底,所以他们在世时便几乎已身败名裂了,成了民族罪人,他们的人生也就并不显得复杂。复杂的只有这个叶名琛,且他的复杂性是注定了的,因为他从一开始就选择了一条复杂的道路,且这条道路又是在清政府设定的这样一个充满了矛盾的外交政策的崇山峻岭之中盘旋。
因此,若以成败论英雄,无论是林则徐,还是琦善、耆英,还是叶名琛,都不算英雄;若从个人道德的角度来考量,琦善、耆英们暂不值论,但是既然林则徐值得肯定,那么叶名琛也不能完全否定,至少他的饿死,也应该算是民族气节的一种显现,其精神和意义难道抵不上一匹饿死的马?
我当然知道,叶名琛所有的是非、荣辱,绝不会因为我的这么一句轻轻的诘问而被厘清,或许在很长的一个历史阶段,他的命运仍是一个多义的历史命题而存在着,或许永远也不能被厘清,但好在注定他人生多义的那个时代已经过去。而我在今天要重提这个叶名琛,目的只有一个,这就是,让我们将历史的荣辱交给历史,将生活的关注交给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