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水男土
电影是什么?电影是设计。在书法、音乐中会有即兴状态,情绪一到作品同时完成,越即兴越能发挥,书法史上常有喝醉后出杰作的现象,书圣王羲之和草圣怀素都是如此,他俩酒醒后都感慨再也写不出那样的作品。
而创作电影更像是设计建筑,伟大的导演都是很客观的,不是信手拈来,而是绞尽脑汁。在电影中,没有使小性子的余地。所以学故事片的导演去拍纪录片会感到惬意,能随着生活游走,享受点“妙手天成”的乐趣。
在《漂流浴室》中纠缠病态心理的金基德,在《春》片中走向了另一个极端,要显示文化。什么是文化,他做出了一个形象的比喻。浮庙中有三个隔间,只有门扇却没有墙,这是一个不成立的门。
“春”段落中,老和尚明明看得见门内的小和尚,却非要打开门才喊小和尚起床,人的观念中有墙便有了墙。而这道观念的墙,在“夏”段落中崩溃了,小和尚直接看到了“墙”外的病女,并且穿“墙”而过,钻入了病女的被窝——原来文化是一种虚设,你觉得有便有了,觉得没有便没有。文化是人类的自我设定,在无边的世界里,觉得“我应该这样……”
“春”中的小和尚用石子捆绑小动物,将它们作践而死,老和尚把石头捆绑在小和尚身上,让他体会到了动物的痛苦,从此爱天地万物。我们理解孩子是纯真的,其实孩子是人类的原始社会的缩影,孩子自私凶残。人性绝对是本恶的,只不过人类后来发展出了智商,将狭隘的心胸打开了些。
小和尚事件,便是孔子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感同身受到他人的欢喜忧愁——只有想多了,才能有道德,道德是智力的体现。小和尚被师傅虐待,从而种下了善根。当他长成青年,遇到了一件无法用善恶定义的事情,那就是女人。女人代表自然,道家比儒家高明,因为儒家谈善恶,而道家谈自然。我们在自然面前束手无策。
《红楼梦》中“男人是土作的,女人是水作的”的说法,来自于道家“泥水丹法”的典故,即水一冲,土就垮了。女性是男性的一道洪水,采阴补阳的妄想,只是个千古笑话——曹雪芹对此明了,因而有了贾宝玉的痴,有了“痴及墙外”的章节。
小和尚的青春如洪汛般来临,多年修行一下便垮了。“夏”段落中,来了一个疗养的病女。病女来时穿的是黑衣,当她改变了衣服颜色,她的心态就会改变。
电影是影像的叙事艺术,奥妙正在于停留在表面,一深入便趣味全无。如中医诊脉,凭脉搏便知道了五脏六腑,这是远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