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项担心是,我虽然能了生死,可是我却很怕痛。我问过医生:“听说这病,到后来,是很疼的?”HW医院的zhang回答说:“这你放心,现在科学技术发达了,可以做到不痛。”这一来,我就没有什么可担忧的啦。哈哈。
下面,请服务员上菜。
我们边吃边聊——
众多男女生托盘而入,盛着五色肴馔的碗碟、杯、箸、匙,像开了闸的潮水,“哗”地涌泻在铺了洁白台布的桌面上。“西湖啤酒”亭亭玉立,一堆暗红的木筷,隆堆在它们的旁边,转瞬又被分散到各人面前。赫红的大胖子——可口可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些只有它们脚背高的冷菜盘。哇,火腿笋干老鸭煲!黄白色的脊、颈,自乳色的汤水里隆起,鲜红的火腿片,青葱点缀;香菇菜心,绿如翡翠,梗白似玉;炸响铃,黄灿灿……我的口液,如圆明园的大水法,汩汩喷涌。啊,又可以大快朵颐,美餐一顿了!
大家还有什么要问的,请提问——
我站起来,端着杯子:
请大家举杯——
椅子朝后翻推,椅脚和鞋底,在地毯上擦出沉闷、杂乱的响,光线略暗的大包厢,空间又消失了三分之一——上填进去的,是油亮的黑、棕、淡黄(金)发,黄红的脸,如林的臂(端部有玻璃片和深红的液体在闪亮),如桩的躯体(这部分的色彩和线条,最繁复)……于是,空气热烘起来。
举杯不碰杯,来——
我说:
感谢大家,一向来给予我关心和快乐!
为大家的健康,
为新年新气象,
干杯!
“干杯!”“干杯!”
觥筹交错,人声如浪。屋顶似乎都被拱动得软化了。
“大家要放开肚皮吃!开开心心地吃!刘××,你不要哭!大家的情绪高昂,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就能最大限度地调动我的免疫功能,是吧?”
席间,有许多女同胞眼睛红,泪洗香脂。男的也有,徐君是一个感情丰富的文人,涕泗横流。
我又发表了许多“高论”。
为什么我会如此兴奋?是不是有点病态?抑或是表现欲忒强?……有一点是肯定的——我面临挑战,进入一种新鲜的生活,刺激了我的神经,使我激越。
“我把我自己,当成是上了反恐战场。
我们是男子汉,如果国家需要我们上反恐战场,上不上?肯定是要上的。癌症,就好比是健康领域的恐怖主义。危险,自然是大的。但是,我先要考虑的,不是什么危险,而是怎么把事情做好。就像一个士兵在炮火中,他的注意力,首先应该集中在怎么击溃敌人上,而不是沉浸于生啊死啊的盘桓中。
我觉得,只是发生了那么一件事,需要我改变一下生活方式,要上医院,要接受一些令人难耐的治疗,等等。”
“各位,说到底,”我摇动着手中的杯子,说,“我恋爱也谈过了,结婚也结过了,孩子也养过了,事业也干过了——虽然成果乏善可陈,吃喝玩乐……都享受过了,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但是,五毒不俱全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