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固执的歧视不仅仅是因为祖上的偏见。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异教徒的商业团体固有的担忧,他们害怕获得自由的犹太人会给他们带来经济上的挑战。像犹太街这样的贫民窟也能出现数学教师和医生的事实,揭示了犹太文化的一些重要事实:它并不像外界看起来那么封闭。歌德鼓起勇气进入犹太街时,他发现犹太人“也是人类,勤奋而且乐于助人,而且不得不崇敬有些看似顽固的习俗,通过这些将自己与传统联系在一起”。尽管—可能部分是因为—他们所处的环境艰难,但法兰克福犹太人从文化上来说根本不是一个低等阶层。
当然,犹太街的文化对于像歌德这样的异教徒来说是陌生的。它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宗教文化,生活的节奏仍然由宗教法典《哈拉卡》主导着。每天早晨和傍晚,男人们都会在“敲门人”(他用一个锤子敲每家的门)的召集下在教堂里做祷告。根据一个英国旅行者回忆,安息日“在他们的祈祷书中是用非常美妙的词语描述的,‘一位新娘’以及她的欢迎方式,一周接着一周,这是种婚礼般的仪式。洁白的衣服铺在地上,灯也被一一点亮向她表示敬意。再破旧的住处也笼罩着一层节日的气氛”。按照当时的标准来看,这条小巷中3个初级学校以及希伯来语大学的教育是比较保守的。孩子们学习阅读《圣经·旧约》的前五卷(Torah),这是摩西教育法的基础;然后学习赖希(Rashi)评论;最后是犹太法典,这是有关宗教仪式规则的希伯来语评论和辩论集。犹太街有自己的消防站和医院,有自己的墓地以及向穷人提供帮助的志愿机构。
尽管犹太街被高墙围困,尽管犹太启蒙运动对其产生的冲击有限(相对于柏林地区来说),但是它的文化远不是孤岛式的。尽管异教徒有时嘲笑他们说话的方式,海因里希·海涅后来坚称法兰克福的犹太人说的“不是别的,就是法兰克福当地语言,被围困的人讲起来与那些自由的人一样好”。这种说法有一点夸张,但是这种夸张能够被理解。那些犹太人确实努力保证自己获得相对好的宗教教育—如上面提到的医生—他们所讲、所读以及所写的是“高地德语”。但是,迈耶·阿姆谢尔·罗斯柴尔德残存的信件证实他是一个粗懂语法,而且经常不遵循语法的德国人,字里行间掺杂着希伯来语;他写信给几个儿子时,使用的是希伯来字母,几个兄弟之间通信时也是如此。不过,犹太街里的“犹太德语”并不是波兰以及俄罗斯犹太城镇的“亚地西语”(Yaddish,一种犹太语言);而且法兰克福的许多异教徒商人写信时十有八九也不遵从语法要求。当法兰克福的犹太人离开犹太街做生意时—去那些最能够接纳他们的街道—他们与异教徒商人之间不存在难以克服的语言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