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澳门,我见到了朱执信、邓铿、廖仲恺以及古应芬。邓铿和廖仲恺是东江地区的客家人,朱执信和古应芬是我们通称的“番禺捕属”,他们是跟着大官到广州做胥吏的外省人后裔。这些外省人在衙门中任书吏,统称“老夫子”,俗称“师爷”。由于他们中间许多人祖籍浙江绍兴,所以不论他们究竟是否来自绍兴,统称“绍兴师爷”。当携带他们来广州的官员调走时,他们却留下来了,有时他们继续为新上任的官员任事,有时离开衙门以撰写讼状为生,聚居在广州附近的番禺。那时广州并非广东省省会,广州的一部分是南海县,另一部分是番禺县,这两个县都隶属于广州府。他们的后代与粤籍人氏广泛通婚,通常都受过良好教育,能找到好差事。他们常常收取厚酬充当枪手替富家子弟参加科举考试。他们被视为百分之百的广东人。胡汉民与汪精卫也都是所谓“番禺捕属”。
朱执信组织了民军,其中包括从台山招募的土匪——俗称“大天二”,以及粤军、学生等。民军有数百人,大多是粤籍人氏。土匪占了多数。梁盛与其他粤军首领是有革命思想的,他们的喽啰很顺从首领。梁盛去澳门见朱执信,朱要他攻打江门与新会。鉴于反袁革命没有独立的军队,朱执信饥不择食,当然朱执信担心梁盛部下不守军纪,所以他派我和司徒非去监管梁盛。
我俩是徒手前往的,因为澳门法律不准藏有枪械。估计梁盛们不会给我俩配发武器,我俩抱着赴死的决心出发,每人带着一盒香烟,其中有一些含剧毒,备作被俘后熬刑不过自杀之用。虽然囚犯会被搜走身上财物,但通常可以保存香烟。
梁盛服从我俩的指导,因为我们是朱执信派遣的。我们帮助梁盛指挥他的部下攻打江门,像民军军官一样,我俩穿着黑色的生丝新裤。战斗持续了几小时。这是我的第一次战斗经历。当时我只是个大孩子,我当然害怕,听到枪声就发抖。战斗全面铺开,龙济光增援部队到达后,我们很快被击败和溃散了。梁盛为了表示效忠朱执信,乃派遣一个土匪护送我与司徒非去澳门向朱执信报告。
司徒非和我在路上被地方民团截住了,他们问我俩是新军还是旧军。旧军是指龙济光的济军。我俩说隶属新军,刚被龙济光部打散。他们绑起了我俩,看上去要枪毙。司徒非是开平人,想说服他们让我俩去香山,但是枉然。在此关键时刻,有一个在当地具影响力的老人来到现场。他说,不管我们是什么军,都应该放掉,如果有必要,别人也会解决我俩。他的意见占了上风,我俩保住了性命。于是在那个土匪陪送下到了澳门。
司徒非与薛岳同朱执信留在南湾花园。李扬敬、徐景唐、张达、李章达与我住在何隆兴街52号一楼。
然后,朱执信派遣王超、司徒非、薛岳、徐景唐、李扬敬和我去邓铿的石龙总部。我们被安排了卑微的职位,黄埔陆军小学第四期学员周演明当副官长,邓信任他。由于不堪忍耐他的傲慢态度,王超、薛岳与我回到了澳门。临走前,王超写了封信解释我们辞职的原因,由我呈交邓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