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陈履安：主政台湾的『陈诚伯』

讲述人 陈履安

陈履安，陈诚之子，1937年出生，『国民党四公子』 ①之一。毕业于美国马萨诸塞理工学院。纽约大学数学系硕士，后获得数学系博士学位。1970年返台，出任台湾工业技术学院第一任院长，不久便投身政坛。1978年起，陈履安先后担任台湾『经济部长』『国防部长』 『监察院长』等要职，并出任国民党中央委员会副秘书长近5年。1996年因与李登辉政见不和，退出国民党，以独立候选人身份参选『总统』。失利后，逐渐淡出政界，从事文教工作，担任化育基金会董事长、陈诚文教基金会董事长。2001年恢复党籍。

陈诚（1898—1965），字辞修，浙江青田人。

毕业于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炮科。1924年任黄埔军校教育副官、炮兵连长，东征、北伐期间多次立功。

抗日战争期间，历任第三战区前敌总指挥、武汉卫戍总司令、湖北省政府主席、第六战区司令、远征军司令、第九战区司令长官等职，参加淞沪会战、武汉会战等重大战役。

解放战争时期任参谋总长、海军总司令、东北行辕主任。1948年年初被免职，到台湾养病。

1949年接任“台湾省主席”兼警备司令，实行土地改革、币制改革，大力发展台湾经济，成效显著。1957年被推选为国民党副总裁，身兼“副总统”、副总裁、“行政院长”三职，成为台湾位居蒋介石一人之下的“二号人物”。

1965年3月5日病逝于台北。

曹景行：蒋介石有一句口头禅，叫“中正不可一日无辞修”。中正说的是他自己，而辞修，指的是国民党高级将领陈诚。

陈诚出身于保定军校，后来追随蒋介石，在国民党的军队里面，从一介炮兵连长，逐步升级为高级将领。到了晚年，官拜国民党副总裁、台湾的“行政院长”“副总统”，可谓“权倾一时”。国民党军队撤退到台湾后，他是少有的能获得蒋介石信任的人之一。而提起父亲陈诚在台湾的最后岁月，陈履安总是欷歔不已。 1947年，国民党军队在辽沈战役中一败再败。这一年，蒋介石将陈诚派到东北战场，代替熊式辉担任东北行辕主任，意图夺取整个东北。此时东北战场的情形并不乐观，国民党可以说是节节败退，国共双方的实力也是此消彼长，差距逐渐加大。

抗日战争胜利伊始，共产党就在苏联的支持下接收了日本关东军的装备，而陈诚又下令遣散东北地区的伪军，此举给国民党军队带来了巨大的损失，正如李宗仁所说：“东北伪军40万均由日本装备训练，极有基础。他们久处日军铁蹄之下，含愤莫雪，一旦抗日胜利，无不摩拳擦掌，希为中央政府效命，一雪做伪军之耻。当时政府如善加绥抚，晓以大义，这40万伪军只需一声号令，即可保东北于无虞。无奈陈诚仰承上峰旨意，竟下令遣散。熊式辉若是一个有眼光而勇于负责的干员，未尝不可把这道命令暂时搁置。殊不知熊式辉就是一位只知做官的人物，他竟把陈诚这道糊涂命令通令全体伪军。此举直如晴空霹雳，数十万伪军顿时解体，林彪乃乘机延揽，伪军的精华遂悉为中共所吸收。迨中央发现其错误企图加以纠正时，已来不及了。”

凡此种种，早已为国民党在东北战场的失败埋下了伏笔。因而对于此次任命、对于蒋介石夺取东北的寄望，陈诚充满了悲观的态度，他在《家书》一书当中坦陈：“纵有神仙下凡，亦无能为力。”

尽管如此，陈诚还是遵从蒋介石的调派，前往东北战场赴任。陈履安说，这是他的父亲陈诚无法推却的一次任命。而这，也是这位国民党军队的高级将领毕生最后一次指挥军事作战。

陈履安：大家都劝我父亲不要去，讲那个局面不可能挽回了，而且我父亲已经十二指肠溃疡，经常躺到床上。老蒋一定要我父亲去。我父亲觉得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鞠躬尽瘁嘛，他就去了。

陈诚上任后，立刻进行了一番大刀阔斧的整改，力图整肃军纪。他撤销了东北保安司令部，由行辕全权负责东北的军事与政治，原东北保安司令杜聿明调职北平，副司令郑洞国改任没有实权的行辕副主任，辽宁省主席徐箴、五十二军军长梁恺、副军长兼十二师师长刘玉章则被撤职。

通过这一番调整，陈诚将东北地区的权力集中在自己手上。然而，东北官员多是熊式辉提拔的，军中将领也主要是杜聿明的老部下，陈诚的做法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不久，第七兵团中将司令陈明仁又因纵兵抢粮被陈诚论罪撤职，闲居南京。在此前的四平之战中，陈明仁因为击退林彪，获得青天白日勋章。他被撤职，让很多东北国民党军将士不服，当时就有人说：“陈明仁胸前挂勋章，手中拿撤职令，真是令人啼笑皆非。”据杜聿明回忆，熊式辉后来也认为：“陈一到东北就撤换四平街守将陈明仁，已使东北将领寒心。”由于将士们的抵触，陈诚在东北的工作，其实并不好开展。

雪上加霜的是，1947年年底，陈诚的胃病再次复发。此时他正忙着组织机动兵团和东北解放军主力作战，只能带病坚持工作，因此病情日渐严重，胃部时常出血，蒋介石为此还专门派权威医生到沈阳为他治病。

陈履安：去了才一两个月，胃病就发了，经常躺到床上，就这么一个情况。

尽管陈诚耗尽心血，可国民党军队还是在东北连吃败仗，丢盔弃甲，元气大伤。在1948年1月的公主屯战役中，国民党军五大主力之一的新五军更是遭到了被全歼的下场。当时陈诚还对众将领说：“我决心保卫沈阳，如果共军攻到沈阳的话，我决心同沈阳共存亡，最后以手枪自杀。”

新五军全军覆没的消息震撼了南京国民政府，愤怒不已的蒋介石亲自召开会议，追究战败责任。陈履安说，那时，国民党内的舆论是一致声讨陈诚的败绩，甚至有人提出应该“杀陈诚以谢国人”。但蒋介石多次强调“东北失利，与辞修无关，责任在我”，这场风波才慢慢平息，不过陈诚也无法再指挥军队，只好遵从命令，将指挥权完全移交给卫立煌。被迫离开东北之时，他已经是贫病交加。

陈履安：离开东北时，我父亲一切职务都被免除了。当时他面临一个什么问题？没钱。他是没有积蓄的一个人。

陈诚十二指肠溃疡出血，亟待治疗，但手头又没有任何积蓄。最后他来到了上海，住进了上海江湾医院。

陈履安：他在上海江湾住院。开刀之前，蒋老“总统”去看他。有一次，两个人坐下来谈了三小时，谈了很多事情。“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父亲把很多话都实话实说。他有时候有些遗憾，说这个“总统”啊，听不进去，很多失败的因素早就埋在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