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十五年中,我怀着传教士追求上帝般的热诚,探讨了有关灵性的神经机制。有的宗教仪式可以让人得到纾解,有的则让人全神投入并儆醒,但也有少数可以将修行者带入神秘体验的超验领域,并在那种境界中改变了整个人生。
我们在宾州大学的研究团队已经证实,神是意识的一部分,一个人愈是心心念念想着神,便愈会改变自己大脑某些特定部分的神经回路。因此,我敢大胆地说:神能够改变人的大脑,不分基督徒、犹太教徒、穆斯林、印度教徒,乃至不可知论者或无神论者。
在《神为什么永在》(Why God Won’t Go Away)中,我曾举证说明,在结构上,唯独人类的大脑可以感知并制造灵性的实在。但这种感知的确定性却又无法加以证明,反而要靠大脑运用逻辑、理性、直觉、想象与感情,将神与宇宙整合到人的价值、行为与信仰所构成的复杂体系中。
但不论多么努力,以我们的脑力来说,宇宙的终极本质为何,始终无解。因此,某些终极问题仍然存在。生命起源何处?终止于何处?终极目标为何?灵性的实在确实存在,或者只是心智虚构出来的?如果真的有神,这样的一个实体可以像米开朗琪罗画在西斯廷教堂天花板上的那样向我们伸出手来吗?或者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伸出手的是我们的心智,在拥抱一个或许真实或许不真实的神?
对于这些问题,神经科学虽然还没有答案,但有关宗教信仰与体验对人类大脑所产生的效应,神经科学却可以加以记录。此外,它还可以解释,无论神是形象、感受、概念还是事实,大脑是如何对其进行诠释与反应,进而转变成为既有意义又真实的知觉。但神究竟是否存在,神经科学无法告诉我们。事实上,迄今为止,只能这样说,我们眼见之物是否确实为真,大脑并不在乎,它唯一在乎的是这些事物是否有益于我们的生存。如果神能够为人类提供舒适感或安全感,那他就是有益于人类福祉的。但是,如果把神看成是复仇之神,会为了自己的公道而伤害别人,这样的信念又在推动我们在社交上采取破坏的手段时,就会对大脑造成伤害了。
明辨真实并非大脑的强项,正如本书另一作者马克与我在《信者恒信》(Why We Believe What We Believe,平装本书名:Born to Believe: God, Science, and the Origin of Ordinary and Extraordinary Beliefs, 2007)中所指出的,人类的大脑似乎很难辨别虚幻与事实,有时一些明明不存在的东西,总是看得到;有时分明是真实的,却又看不见。事实上,对于外在的世界,大脑甚至不想理清,往往只是抓住几个暗示不放,然后用推测、想象与信念把剩下来的地方填满。神经这种含混的特性,非但不是缺陷,反而促使我们用想象力创造一个世界,其中充满了理想、功利、有时却又无用的东西,如同小孩护眼罩和盲人电子角膜,不一而足。
同样的,在想到神的时候,大脑也创造了形形色色充满着理想、功利、有时却又无用的神学——从复杂的道德价值体系到数也数不清的天使。但不论人类的神学是何等浩瀚,大脑对自己所制造出来的神的概念与形象还是不满意,于是殚精竭虑地思索,最后创造了形形色色的灵修与信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