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荡之世
50 年代末,“浮夸风”、“共产风”、人民公社化运动也开始影响到祖母所在的地区,那时家家都要出劳动力,上交粮食,而祖母家却得以幸免。“当时的村支书是我本家的一个长辈,他悄悄吩咐下来,不要让我们孤儿寡母受委屈,帮工之类的事情也自然轮不到我们家。曹姓、陈姓的亲戚还有乡邻都或多或少地接济我们。当时的阶级斗争已经很明显了,但他们丝毫不嫌弃我们的出身。也许是受祖父的开明行为影响吧。”祖母每每谈起这件事,语调中都充满感激之情。
“受人接济的日子没过多久,又有一件事发生了。”祖母回忆道,“当时在村里政府工作的一位本家和他的妻子气势汹汹地到我们家,质问我们:‘你们明明是地主,为什么没有被抄家?’就凭着这个理直气壮的理由,他们把我们赶出了祖宅。没办法,当时出身就是一切。母亲想把自己的几大箱嫁妆拿走,可他们把嫁妆扣下了,只给我母亲留了这副金耳环。”祖母指指她耳朵上的耳环,“我们孤儿寡母居无定所,连基本的食物来源都没法保障。没办法,母亲只能向她的哥哥求助。”
曾祖母的哥哥替她们买了一处不到20 平方米的破旧小屋,她们母女六人在这里暂时安顿了下来。“受到过我家帮助的人都很同情我们的遭遇,但敢怒不敢言。没过多久,一位远在北京的曹姓本家知道了我们一家的情况,马上号召安仁的本家筹款到北京告状。为我们要回了房子,也没有问我们要一分钱。”祖母感动地说,“他们知道在安仁告状会被压下,便从北京直接上诉。北京的本家花钱托关系,动用了一切力量,就是为了帮我们母女讨回公道。”
“上诉历时三年,最终,中央派一位领导从北京赶到安仁。我母亲当时卧床不起,但当时那位叔叔走到我母亲床前,握住我母亲的手,大声对她说:‘大娘,您的房子我们给您要回来了,您放心,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当时,我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还记得儿时父亲让我好好读书的教诲。我一直认为,按我的成绩,我会到复旦大学研读我喜欢的数学,完成我的梦想。可是现在,当年没有我的学习成绩好的同学都考上名校,功成名就。我再回到安仁,都怕自己没脸见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