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天生聪慧，读书时，成绩名列前茅。可是，初三毕业将要升师范那年，她的大娘来到曾外祖母面前，不由分说“咚”地一下跪倒在地：“她婶子啊，俺求你啦，这个机会让给你大侄子吧！闺女迟早都是泼出去的水，以后我儿就是你儿，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曾外祖母左右为难，然而知恩图报的观念早已浸入她那颗善良的心，她同意了。姥姥含泪妥协，将自己的上学机会让给堂哥，从那以后，她开始记日记，在每天繁重的劳动后，一杆蓝色的钢笔记录着许多不能言说的秘密……

1968 年，姥姥24 岁，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在媒人的介绍下，姥姥被许给了素未谋面的姥爷。姥爷是个不识字的农村小伙，家里穷得叮当响，还有一个双目失明的老母亲。这一年12 月，北风呼号，姥爷在媒人的带领下推着一辆半新的独轮车出发，去迎娶自己的新娘。

到了姥姥家门口，姥爷放了一挂响了几十秒的鞭炮。在这几十秒内，他将姥姥的嫁妆——一只原色小木箱放在独轮车后。新郎推着小木箱和新娘回家，一路无语。

花儿满地

1969 年，姥姥的第一个孩子降生了。姥爷白天去大队卖力气赚公分，为的是年底得块好猪肉。但那是年底的事儿，姥姥坐月子时，吃到的最好的东西是白开水泡米面饼。姥爷后来回忆说：“她那时吃得怪香，但我的内心愧疚啊！”

1970 年腊月，家中第二个孩子落地，那便是我的母亲。窗外冰天雪地，姥姥想起“唯有梅花扑鼻香”的诗句，为母亲取名“秀梅”。

接下来，1972 年、1975 年、1978 年，我的三姨、四姨、五姨相继出世，面对五张张口要吃饭的小嘴巴还有双目失明的婆婆，姥姥心急如焚，常常强忍不住泪水躲在角落痛哭。有一次，姥爷半开玩笑地说：“用咱家三娃子换东家二狗子怎么样？人家一连生了三个儿子呢！”说完，姥爷无比艳羡地瞅了瞅姥姥。姥姥只说了一句：“这是我的娃，谁也不换！”

1981 年，娇小可爱、脾气倔犟得像极了姥爷的六姨出生，姥爷整天心不在焉，年底结账时，大队只分了猪的肚皮肉给姥爷家。

锅内炖着一大锅猪皮汤，孩子们绕着这锅汤围成了一圈，他们垂涎欲滴，时而盯着锅，时而盯着锅灶前面色苍白的姥姥。而此刻，邻居家正带着他们的儿子吃肘子呢！姥爷在东屋门前抽烟，一根一根。姥姥在煮完猪皮汤后，用年前早已准备好的面，捏成孩子们的属相：龙啊猪啊鸡啊的然后上锅，孩子们满怀期待。大年三十一早，姥姥还会用毛笔写对子，但字体历年有所不同，待屋外屋内都贴上，便是过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