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色棺椁
仍是繁忙的一天,吃饭时姥姥一口饭咽不下去,到了晚上也没有好转。第二天在父亲、母亲和四姨的陪同下,姥姥到县医院做了检查,才知道已是食道癌晚期,所剩之日寥寥无几。
那是1998 年,大暑当头,天气很是燥热。父亲隐瞒姥姥的病情,对她说只是喉管发了炎,几天就好了。姥姥听后很高兴:“我说也该是这样嘛。一辈子没做亏心事,怎的就得大病呢。况且还有几个娃没完事呢。”说完姥姥露出了笑容,很灿烂。后来因为四姨终于忍不住,哭着说出了真相。姥姥已经七天没吃饭了,十分虚弱,知道自己的病情后,并不悲伤,只是淡然一笑说:“这肯定是启胜(我的父亲)的主意。”
回到家,姥姥环顾四周的儿女,像是要在心里刻下他们的面容,然后让他们出去,从陪嫁的箱子中取出日记本,在上面写了什么。
姥姥逝世的前一晚,半夜忽然支撑起身子来,用干枯的手指翻开墙上的日历:“7 月15 日,马上秋高气爽了,孩子们哭我时也不会太热了。”母亲当时守在她身边,亲眼看见姥姥贴靠在墙壁上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真就是皮包骨头了。
次日,母亲因事归来,在村头就听见了家里震天的哭喊声,那是姥姥去世了。母亲挤过村上的老老少少,看见门前那方白布,当场昏过去……
姥姥的棺材是用家中准备做梁的木头现打的,只有木材的本色,和姥姥出嫁时的那只箱子一样,只是换了个做法,尺寸大了一些。
据姥爷回忆,在姥姥即将离开的时候,她再次望了望周围的亲人,紧紧地盯着。而后,姥爷将耳朵贴近姥姥嘴边:“没老婆的男人也要好好活着……猪圈要盖上……我舍不得啊,就是那帮孩子们啊……永……”“永别”还没说完,姥姥就永远离开了。
至于姥姥的日记,被锁在了那口小箱子中,然后那口小箱子被放进了棺材里,日记的内容,只有姥姥自己清楚。